杜诗禀报说,治理鸿沟,最大的难题便是荥阳渠口,此处为分流点,需要有闸门控制进入汴渠的水量。
他用案几上的书简来打比方,在土坝上加石头,与黄河河堤相连,只留下数丈多宽的豁口,用厚木板卡住,作为水闸。黄河水多时闸门打开,水少时就关住,以此控制其进入鸿沟的流量。
“而造这渠口堤坝及水闸门时,息壤便能派上大用场!”
杜诗激动地设想,既然息壤可塑性如此强,不但可加固关键部位的堤坝,也能用其制作“混凝土闸门”,来代替易腐朽的木门啊!
“只要鸿沟荥阳渠口能修好,下游千里之内,各处渠口,皆可参用此法,稍分水势,使民得以溉田,如此可使盐卤下湿,增淤加肥,种植麦稻,更有转漕舟船之便,变害河为益河,富国安民,兴利除害。”
当然,这只是万人级别的中等项目,各州郡还承担得起,可真正的考验,则是连第五伦听了都心颤的大项目!
“如今最紧迫之事,还是使大河新道稳固,故当以墕流法重筑沿河大堤。”
杜诗持笔,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从司隶荥阳起,到今他们所在的青州千乘海口,必须修筑长堤防水。
第五伦眯起眼,将这条线看了好几遍,问杜诗:“一共多少里?”
“粗略估计,有一千多里!”
那就是四百多公里的长城,并且不是一条,是两条!
它们必须夹河而屹立,如同防寇一般,筐住这条喜欢乱扭的巨龙!只有如此,后面的疏通河道、裁弯取直、凿高就底,使河流更通畅等,才有继续的可能。
那将是无比壮观的工程,古时候的黄河大堤,是在千年时间里一点点修筑的,汉朝将战国赵魏齐的河堤连起来而已。
但现在,却是平地而起!从零开始!哪怕用上水泥,也难以抹平巨大的耗费。
第五伦唏嘘道:“难怪卿说,要想治平水患,需数十万人,费十年之功,耗钱帛以亿万计!”
不是每个执政者,都能下定决心去做这么大的事。汉成帝、王莽,乃至于他们之前一位位和平时代的帝王,想必都曾面对过这样的时刻。但众人都在如此巨大且不知结果如何的挑战前,退缩了,止步了,他们宁可选择小修小补的下策,将问题留给子孙后代来“解决”。
和平时尚且如此,更何况如今国家尚未统一,府库尚且空虚呢?
杜诗也知道难处,言辞恳切:“但若能如此,可保大河数百年安宁!”
“数百年么?”第五伦沉思良久,最后笑道:“休说大话,去做罢,息壤给卿,人力给卿,钱帛粮秣也给卿,先在一统前,替予将鸿沟渠口、河济石堤这两项修好。”
“至于之后,予会支持,卿且努力,若能在予有生之年办成,就算给卿一个千户侯,又何足惜哉!?”
言罢,第五伦拍了拍杜诗的肩膀,离开了厅堂。
杜诗则在后下拜,他倒不是眼馋第五伦开出的“千户侯”许诺……好吧,确实是巨大的激励,毕竟按照大魏制度,一个没有军功的文臣、技术官僚,混个子、男甚至伯爵都有可能,但侯位还是金贵的。
“臣愿用一生,来完成此事!”
杜诗在心中立下了誓言。
“让大河在我朝国祚之内,勿要决口。”
……
人逢喜事精神爽,在武德四年(公元28年)的夏天,值得第五伦的高兴的,还不止是定下东京、治河有了着落,在盛夏六月,第五伦巡视至东郡濮阳时,第三桩喜讯也接踵而至。
刚走马上任的兖州刺史王闳来报,说在州郡大力赈荒屯田下,泰山郡赤眉贼失去了周围民众支持,因为缺粮下山劫掠,被巨毋霸困在一个小乡邑中,赤眉最后的首领徐宣内外交困,最终愿意向魏军投降。
不止如此,当听到信上最后几个字时,一路随驾颇感无聊的大行令冯衍,竟直接从坐榻上站了起来!
“策士方望行走诸侯,劝说张步等合纵抗魏,后遇我军攻鲁,遂随赤眉藏于泰山。如今徐宣归降,也将其一并擒拿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