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于琦将刚刚到手的天子诏书随意的丢在桌案上,半是生气,半是不屑的道:“天子罪我?他的传国玉玺还是我送给他的!”
“主公息怒”,是仪瞥了一眼被团成一团的天子诏,劝道:“天子何辜,此皆曹操之意也,曹贼在这个当口以天子的名义发来这封诏书,其心可诛。”
现在是建安四年的年末,数天前,在城内内应的辅助下,刘琦攻破襄阳,为报父仇,尽屠襄阳城内之士族豪强三千余人,其中襄阳大族蔡氏更是被刘琦斩草除根,蔡氏上下七百余口,尽数死于刘琦刀下。
消息传出,天下哗然,曹操更是以天子的名义问罪于琦,将屠杀士族的罪名扣在于琦头上,大有将于琦放在天下士族对立面的意思。
这也是是仪说的“其心可诛”的来意了:毕竟当今天下的话语权,是掌握在士族豪强的手里的,这封天子诏,就是把于琦竖起来充当士族攻讦的靶子。
一旦于琦在士族中的口碑臭了,那以后还有哪个人才敢来投奔于琦啊?这是要动摇于琦的统治基础啊。
淮南?之前于琦清除淮南士族豪强的时候,有陈登为其发声,尚可作为遮羞布,现如今天子都出面下诏书问罪于琦了,俨然就是要把于琦“仇视士族”的罪名坐实。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于琦尽占荆、扬两州,声势大振,天下士族们又不是傻子,跟着曹操摇旗呐喊还行,又怎么会真的往死里得罪于琦呢?
江南的士族更是旗帜鲜明的支持于琦,尤其是荆州的士族,譬如安陆黄氏、中卢蒯氏等,不仅大力发声支持于琦,还出言为于琦开脱,把铲除襄阳士族的罪名都扣在了刘备跟蔡氏的头上,说刘备是“忘恩负义之小人”,蔡氏是“卖主通贼之叛逆”。
总之,在江南士族的口中,于琦就是仁君雄主。
而这位士族口中的“仁君雄主”,却在想着法子挖士族的根:从建安元年于琦推广纸质书籍,在扬州各郡县建立学校至今,已经过去了四年;四年,虽然还不能让一群从未接触过学识的百姓孩子成才,还不能支持于琦废除察举制、施行科举制,但也足以让他们有自己的见识、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也正是因为有了千千万万这样的普通学子,于琦的很多政策才得以在江南贯彻下去,于琦的声望才能深入民间,得万民相传。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很多事情是急不来的,确实是需要以十年为单位来计的。
虽然自己培养的学子们还没成才,但是于琦的治下现在就有很多现成的人才,与其等着别人举荐,赚一个提携之恩,不如自己来办,就当是为以后大规模的科举制蹚路了,也算是对曹操之前举动的一个回应。
曹操敢在这个时候借天子之名问罪于琦,无非就是看准了于琦初占荆州,诸事繁多,抽不开力量来报复他,而于琦现在也确实无力北伐,既然不能来硬的,那咱们就来软的。
就在南北士族展开舆论骂战的时候,一则消息从襄阳传出,此消息所到之处,堪称地动山摇!
新任车骑将军、南昌侯,荆、扬两州之主于琦传令天下,他将在明年秋天,也就是建安五年的九月,于襄阳举行一次选贤任能的考试,凡是通过考试者,无需他人举荐,便可直接授予官职。
这次考试,不拘出身,不计过往,不惟经史,凡有才能者,皆可应试,所试范围囊括了自春秋以来历有传承之医、农、工、法、算、兵等学派。
说这个消息所造成的影响是地动山摇毫不为过,它以考试代替了自春秋以来占据官府取仕主流的察举制,打破了世家豪强对入仕、上升渠道的控制。
倘若此法得以施行,似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等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及天下的高门望族将很难再出现。
是以此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就引来了中原地区那些高门望族的批判,这种批判甚至压过了之前南北士族的舆论战,使得北方士族中的舆论,对于琦呈一面倒的批判。
而在这种一面倒的批判治下,却也有些许不和谐的声音,一些囿于察举制而郁郁不得志的士族支脉、落魄寒门子弟,不光在言语上声援于琦,更是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们的态度:挂冠封印、拖家带口的举家南奔。
襄阳,一时之间竟超越许昌、邺城,仿佛成了天下中心,最起码已经成了荆扬两州的统治中心——没错,于琦已经决定将治所从南昌搬到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