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于琦的善意并没有被歙县、黟县两县的豪强们接纳,在发出宴饮邀请后,两县的豪强首领们竟态度强硬的拒绝出席于琦发起的宴请,只派出了几个无足轻重的偏房远支。
望着院中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或是毛都没长齐的青涩小子、或是眼花耳背的耄耋老人,于琦被气笑了。
真有这么头铁的人,真就是畏威而不怀德是吧?
于琦端起酒爵,示意院中众人齐饮,实际上却对左右的是仪跟刘晔微笑着低语道:“我是不是太和善了,是不是让人以为我好欺负?”
面含笑、语气柔,不知道的还以为于琦在举杯邀请心腹同饮,实际上他们哪里知道,唯二听到于琦说话的是仪跟刘晔,心里都在为两县豪强默哀。
尤其是是仪,感慨之余也不禁有些兴奋:他一直觉得自家主公平素偏于仁义,有失霸气。
就像去年在淮南,明明可以借着袁术之事把整个淮南的豪强宗贼一扫而空,而于琦呢,却只铲除了北部九县的,南部的几个县,尤其是刘晔、鲁肃联系过的几个县的豪强,于琦都只是收了一些投献之后便轻轻的放过了,依着是仪的意思,就该全部清除一遍,而且是逼着刘晔、鲁肃亲自动手。
今日见这两县豪强终于逼出了于琦的杀气,让是仪暗自心喜不已:这两县豪强不但不主动投献,反而妄图与主公对抗,真是茅坑里打灯笼。
如果说对于两县豪强的反应,于琦是怒,是仪是喜的话,那朱治就是惊怒交加了。
朱治这个人怎么说呢,人都是复杂的,没有人是能用一个词或者一句话就给简单定义的,朱治也不例外。朱治今年四十有二了,按照这个时代的人均寿命来算,他已经算是活了大半辈子了,在于琦的一众年轻部下中,他算是高龄的了。
人上了岁数啊,就会出现一些通病,譬如念旧、譬如安于现状。而朱治呢,这些通病他都有,所以他面对家乡父老的请托时抹不开面子,所以他执行于琦的命令时流于形式。
虽然朱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他的脑子没有问题,所以当两县豪强面对于琦的邀请时表现出明显的抵触、对抗的反应时,朱治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算上孙权跟于琦,朱治历仕四位主君,他非常清楚为人主者的一些行事反应,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朱治可以肯定,不管于琦平日里标榜的多么仁义,对这忤逆,甚至可以说是羞辱了自己的两县豪强,于琦肯定是要动刀子的,不然于琦将颜面扫地,谈何治理扬州六郡?
所以当宴席散后,朱治立刻就来求见于琦。
“君理这是何意?”
刚一进屋,朱治就直接跪在于琦跟前,唬的于琦一惊,连忙上前搀扶他。
孰料朱治铁了心要在地上说话:“君侯恕罪,末将有一事相请。”
看着跪在地上的朱治,于琦轻叹一声,其实对于自己手下的这几对父子档,于琦还是很看好的,要不然同为降将,为什么蒋钦、陈武要从下层军官做起,他朱治就能直接做上一县之长?
虽然已经决定要放弃他了,此时面对态度诚恳的朱治,于琦也没有多做为难,直接说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君侯容禀,末将自十七岁随孙文台公征战沙场,至今二十五年矣,近年来年老体衰,常有力不从心之感;之前又未能领会君侯厚爱,致使两县宗贼跋扈无度,末将甚感羞愧。”
“有道是主辱臣死,末将有心一雪前耻,为君侯诛除此害,然末将年迈,唯恐再误了君侯大事,是以今日特来向君侯请辞。”
“所谓父债子继,末将之养子朱然,勇武敢战,末将向君侯举荐,以朱然为将,由朱然来替末将完成未竟之事。”
说实话,朱治的这番言论有些出乎于琦的意料,他想过朱治是来请罪的,想过朱治是来想将功折罪的,万万没想到朱治是来辞职的,辞职还不算,还想让朱然来顶上他的位置。
这不就是儿子毕业了,老子办理内退让儿子顶岗一样嘛。
不过于琦并没有立刻拒绝朱治的提议,反而认真考虑起来。
或许是因为自己是年轻人的缘故,于琦也喜欢用年轻人,从徐庶开始,在自己的身边,不知不觉的聚拢起了一批年轻才俊,各个风华正茂、锐意进取,似太史慈这般三十岁出头的就已经是老大哥了,更别提四十多岁的朱治了——这比于琦及其大部分属下都大了一辈呢。
朱治……罢了,自己本打算弃之不用的,如今看来,还是要他发挥一下余热,让他给朱然保驾护航一程吧。
于琦轻叹一声,上前扶起朱治:“罢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允了。”
“来啊,去把朱然喊来”,于琦喊了一句,随后对朱治道:“一会儿朱然来了之后,你把话跟他说清楚,能做到吧?”
“多谢君侯成全,末将省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请君侯放心。”
第二天一早,于琦启程离开歙县,让留下县城中的豪强们高兴的是,维护他们的朱治并未被于琦那小儿治罪,于琦不光自己灰溜溜的离开了歙县,甚至还把朱然小公子留了下来,担任县尉一职。
而于琦在离开歙县后,也并没有按照原计划前往黟县,反而改道西南,前往去年在豫章新设立的德兴县。德兴县的县名还是于琦给起的呢,取自“天赐之德,因铜而兴”之意,自德兴设县以来,于琦还一次没去过呢,这次正好过去看看。
至于黟县……呵呵,且行且观吧。
在前往德兴的路上,于琦还接到了朱然送来的书信,信中言道他搜集县中情报,发现县中宗贼竟然密谋伏击于琦,虽然因为于琦的突然改道而没有执行,却也证明了丹阳宗贼的嚣张跋扈。
与胆大包天的丹阳宗贼相比,潜居山中的山越部落就显得和善许多,尤其是于琦用从祖英那里学来的山越土语跟他们交流时,这种和善就表现的更加明显,于琦走了百多里山路,途经数个山越部落,一路走来甚至收了上百个棒小伙子。
除此之外,于琦的队伍还壮大了一些,却是一些山越部落听闻南昌榷场之名,这次搭乘于琦的顺风车,收拾了一些族中存货,前往南昌交换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