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在稻田里站直了身子,他能听见自己的腰椎发出痛苦的咔咔声,羊过就在他旁边,立刻拿过毛巾给他擦干汗水,然后把一罐竹筒水递过来。
扶苏喝过水,长长地哈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哪怕是鹿儿岛的仆妇,在割稻子一道上,也比他强得多。而且仆妇们在稻田中高低起伏割稻子的身影也很好看,充满了劳动的韵律之美。
扶苏本来是可以不下田的,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没有人会觉得自家的大族长应该下田干活。
但是扶苏坚持要下田,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也下田了,鹿儿岛内就没人敢偷懒。就算没有强制命令,每一个族人也都会知道自己必须参加劳动,没有例外。
这是扶苏要灌输到每一个族人思想深处的理念:不劳动者不得食!
扶苏不希望与自己的族人之间形成一道无形的墙,不希望族人对他的崇敬、爱戴,就像对待神明的感情,而不是把他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对待。
现在一起劳动后,族人们至少知道自家大族长的体力并不比自己强大,即便是在割稻子这件事上,大族长拥有打磨得最为锋利的镰刀,甚至还有羊过在旁边帮忙收稻子,但是他却并不是割稻子最多的人,相反,如果列一个割稻子最慢的人排行榜,自家大族长一定能排上号。
很多族人现在一天中最想干的事情就是超越他们的大族长,比大族长割更多的稻子,然后在午间休息的空档,拿着仆妇挑过来的肉包子和糖水,慢悠悠地来到大族长所在稻田的田埂上,一边吃肉包子喝糖水,一边笑眯眯地看自家大族长割稻子。
扶苏此时满脸黑线,但是又无可奈何,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基础“计量单位”,他一天割多少稻子,族人们一定要割得比他多,才会满意地收拾农具返回鹿儿岛。
无论是今生的大秦长公子扶苏,还是后世的燕京大二学生秦奋,在割稻子一道上都不是一个好手,所以扶苏能做的,只能是不休息不停地割尽量多的稻子,把这个计量单位的下限尽量地提高。
这种气氛也感染了别的部族,渐渐的,佐贺、福冈、大名这些部落的首领和大巫有意无意间都边割稻子,边向扶苏所在的稻田靠拢。
原来在他们心中高高在上、几乎无法不能的鹿儿岛大族长,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也会变得窘迫,也会狼狈,也会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个平时高高在上仿佛神明一般的男子,原来也会变成一个焦头烂额、浑身沾满泥巴的普通人。
这些都令周围的部族首领和大巫们感到心情愉快,在扶苏大族长buff光环的加持下,割稻子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中午的时候,仆妇们送来了饭食,就装在一个竹篮里,一大盘肉包子,一大罐绿豆糖水,温热的糖水上面还用架子隔着一只烤得表皮酥脆的烤鸡。
佐贺、福冈、大名他们几个对竹篮里面的饭食很满意,一口一个吃完肉包子之后,再端着人头大小的木碗,把里边绿豆糖水唏哩呼哇地喝完,再把那只烤得表皮酥脆的烤鸡撕成四份,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那是我的食物!”等这三人秋风扫落叶般吃完竹篮里的食物之后,这才发现扶苏在愤怒地瞪着他们。
“这是我和羊过的午饭!你们刚才已经吃过午饭了!也不怕撑死!”
“嘿嘿。”几个首领指着竹篮里剩下的半边鸡屁股,嬉皮笑脸地说道,“啰,大族长,我们把烤鸡最肥的那部分留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