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心中轻轻一叹,其实罪魁祸首的名字已经呼之欲出。
此刻很多重臣都发现古怪之处,那便是在守备师部分士卒叛乱、陛下遇刺之后,有些人竟然早早趁乱离开了太庙。
首当其冲者,自然是大梁唯一的实封国公、左军机王平章。
无论开平帝和刘贤有没有死在祭天坛上,对方既然敢迈出第一步,后续必然会有动作。眼下局势混乱,身为君王宁肯杀错绝不漏过,在稳住朝中大局之后,直接派禁军踏破魏国公府同时收缴京军西营将帅的军权才是正理。
这个时候任何的心慈手软都会自取灭亡,理应铁骑尽出将所有和王平章有关联的人控制起来。
右执政洛庭心中泛起浓重的忧虑,陛下今日的判断和应对有些失常,浑不似以往杀伐决断胸怀丘壑的模样,难道说陛下的伤势真的严重如斯?
他看向侧前方的左执政莫蒿礼,见老人沉默不语,便没有当场发出自己的疑问。
谷梁心中所想却与旁人不同,他更了解王平章的手段和性情。在西北角楼上那些八牛弩发动之时,一片乱局中没有将王平章留下来,现在肯定更办不到。虽然今日太庙的防务由廷卫和禁军负责,可是以王平章执掌军权数十年的底蕴和威势,只要开平帝没有发话,谁敢将这位军方第一人拦住?
说不定现在整个魏国公府都已经人去楼空。
但这并不是关键。
谷梁心念电转,很快便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过了一遍。
在王平章终于愿意退出朝堂并且得到皇帝的允许之后,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月底举行的延平会猎,朝中和军方的布置亦是针对此事。对方提前发动显然出人意料,可是连谷梁都能察觉到其中古怪,难道开平帝会忽略此事?
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延平会猎,双方便是明牌相争,以王平章的狡诈老辣断不至于这般天真。
如今局势渐趋明朗,王平章在走出第一步后不反也得反,关键在于此事是否超出开平帝的预料,以及他手中还握着多少底牌。
“陛下!”
“陛下!”
“太医!”
前方陡然响起的喊声将谷梁从沉思中惊醒,他昂头望去,只见接连发出数道旨意的开平帝终于昏了过去,然后在太医紧急诊脉之后仍旧没有醒来,只能在后宫嫔妃的簇拥中匆忙送上御辇。
太子刘贤、莫蒿礼和洛庭等重臣随驾回宫。
离去之前,莫蒿礼走到谷梁身前说道:“广平侯。”
谷梁微微躬身道:“老大人。”
莫蒿礼轻咳两声,叹道:“王平章现在何处?”
谷梁凝视着对方深邃的双眼,轻声道:“或在京军西营。”
谁都知道京军西营是王平章的地盘,从主帅长兴侯曲江到下面的某个游击哨官,都是王平章这么多年提拔起来的亲信心腹。在前些年遭遇打压之时,王平章步步后退,甚至连家中子弟的军权都愿意交出来,然而西营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
只要开平帝还没决定撕破脸皮,他便不会动京军西营,一如藏锋卫之于裴越。
莫蒿礼又做长叹,继而缓缓道:“禁军不能擅离皇宫,这是陛下方才特意提点李訾的原因。老夫不知道陛下是否有必胜的把握,但皇宫之内绝对不能出现问题。如此一来,守卫京都的重担便落在守备师肩上,不知三万人能否守住京都?”
谷梁神色复杂地道:“尽力而为。”
从始至终,两人都没有提起京军北营和南营,也不曾言及开平帝为何在昏迷之前没有下旨捉拿王平章。
莫蒿礼没有继续追问,微微颔首之后拱手一礼道:“拜托了。”
谷梁侧身让过,沉声道:“老大人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