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赞冷笑一声,坦然道:“我让你去联系李柄中,只是为了让你相信我真的打算起兵造反,继而让父皇也相信。此外,冼家留下的人手你也已经知晓,但是你知道的只是一半真相。冼家当年被皇祖父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得血流成河,他们当然想要报仇,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段九神情凝重地说道:“殿下,难道冼家另有安排?”
刘赞眨眨眼道:“你猜冼春秋的父亲当年有没有生死之交?倘若有的话,那些人会不会对冼家的灭门惨案无动于衷?”
段九的呼吸急促起来,连忙问道:“是谁?”
刘赞道:“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段九强行冷静下来,沉声道:“可是距离冼家出事已经过去了三十六年。”
刘赞悠悠道:“确实有些久,然而你不要忘了,冼春秋还没死。”
段九还要再问,刘赞摆摆手道:“至于郭开山,其实是我故意在你面前漏了口风,我与他压根没有勾连。父皇将谷梁留在京中,想必就是为了盯着郭开山。对我来说这是最好的安排,毕竟谷梁这个人有些麻烦,纵然他的嫡系都在南边,军中威望依旧太高。若不是父皇给他找点事做,他肯定会破坏我后续的计划。”
“一个李柄中恐怕还不能帮助殿下成事。”段九试探地说道。
刘赞颔首道:“你说的没错,李柄中和他的心腹只能将水搅浑,无法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我知道你忍得有些辛苦,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份上,我便实话告诉你,我真正的杀手锏其实是京都守备师。”
段九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随即颤声道:“就算殿下能掌控京都守备师,难道你凭着这三万人就能造反?”
刘赞奇道:“谁说我要造反?”
他诡异地笑笑,继续说道:“我要带着京都守备师讨伐行刺父皇的反贼裴越。”
段九觉得自己嗓子眼有些发干,艰难地说道:“可是殿下刚才说了,凭那几个刺客无法伤害到陛下。”
刘赞点点头,随即畅快地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擦掉眼眶中的泪花,感叹道:“段大哥,你身为父皇的心腹,难道不知道先帝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句话,再联想到刚才刘赞将裴越称为反贼,段九恍然大悟,随即心中涌起无尽的恐惧和惊骇。
先帝仁宗皇帝,登基半年后突染重疾,最终含恨西去,包括段九在内的很多人都知道他其实是中毒而死。
段九看着面前笑出眼泪的刘赞,仿佛在看一个来自炼狱的恶魔。
刘赞上前一步,气势雄浑地问道:“段大哥,你现在转变心意跟着我还来得及。只要你肯背叛父皇,我保证对你坚信不疑,让你成为大梁第二个沈默云,不,是比沈默云更强大的密探首领。你我相交十三年,你应该清楚我的品格和性情,你可愿意?”
段九吞下一口唾沫,面上浮现凛冽杀意,沉声道:“殿下,不要怪我!”
他猛然踏前,一掌挥出拍在刘赞肩头。
刘赞不避不退,任由他的掌风袭来,然后右手攥紧成拳,在极短的距离内骤然发力,一拳锤在段九的小腹上。
銮仪卫第四号人物被这一拳打飞出去,喷出好大一口鲜血,然后跌落在墙角。
刘赞看着想要挣扎起来的段九,轻叹道:“段大哥,其实我真的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跟那些酸腐文人来往,只是为了瞒住你们这些人,不得已而为之。”
他走到墙边取下架子上的古剑,缓缓拔出。
段九一边吐血一边拼命往外爬。
刘赞缓步走过去,口中说道:“承蒙你十多年的照顾,我会尽量利索一些。”
他伸手抓住段九的头发,然后长剑直接割破此人的咽喉。
鲜血溅上他的衣摆。
刘赞松开手,将带血的古剑放回原处。
他走到房间中央,仔细分辨着方位,然后面朝北面席地而坐。
不远处就是段九的尸体,刘赞仿佛毫不在意,他视线中出现从小就无比敬仰的父皇的身影,随后又似乎看见他口中不断涌出乌黑的血迹。
刘赞放声大笑,只是这笑声又很像是哭声。
许久之后,他意兴阑珊地垂首轻声道:“父皇,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