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可对魏国公如此无礼,还不赔礼道歉?”开平帝面色淡然地说着,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异样的情绪。
皇帝拉偏架的行为如此明显,朝堂上这些老谋深算的大臣们谁看不出来?他们一方面感慨魏国公的脸面终于被人踩了一次,另一方面则震惊于皇帝对裴越的看重。否则的话,换做任何一个年轻官员冲王平章说出这样直白的威胁,不说砍头问罪,至少也会是丢官去职。
裴越转身朝开平帝行礼,倔强地说道:“陛下, 臣不是要教训军机大人,虽然在西境之战中臣有一些微薄的功劳, 还不至于狂妄自大到这种程度。只是想起在边境那段时间的遭遇,想起那些本不用阵亡的同袍,臣心中便有一股怨气。”
他说的十分坦荡,偏偏开平帝就喜欢臣子如此坦荡。
皇帝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王平章,忍住胸中的畅快和笑意,淡淡说道:“就你还想教训魏国公?他为大梁呕心沥血数十年,论功劳强过你十倍,真是年少轻狂不知礼数。罢了,朕知道你少年坎坷,谷梁也不懂得教会你行礼如仪,便不治你咆哮朝堂的罪过。”
“谢陛下。”裴越恭敬地应道。
开平帝继续说道:“既然你人站在这里,便将西境之战中的委屈原原本本说出来,再不可耍性子胡闹,你如今是国朝武勋,不是惫懒小儿,听懂了吗?”
“臣遵旨。”
裴越脸上浮现一抹感激之色,目不斜视,声音洪亮。
“去年七月中旬,西吴张青柏挥军攻打南线军寨,武威侯宁忠不发一兵一卒,坐视敌人接连攻下刀口等四座军寨。军寨的将士们为了大梁舍生忘死,宁忠身为古平大营主帅,带着五万大军龟缩在后方,任由那些将士们惨死在敌军手中。臣当时手中只有两千骑兵,拼死击溃围攻鸡鸣寨的吴军,阵斩万夫长郭荣。然后臣去找宁忠,请求他派兵支援鸡鸣寨,因为那是整个南线军寨体系的核心,绝对不能落入吴军手中。”
说到这里,裴越转身望着王平章,咬牙道:“魏国公,你可知道宁忠怎样才肯发兵?他对我说,如果我肯将替鸡鸣寨解围的功劳算在他头上,他就立刻发兵。”
右执政洛庭缓缓说道:“可是当初你送回京都的奏章不是这样说的。”
裴越自嘲地笑道:“宁忠虽然无耻,却也不是蠢货,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写好的奏章,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他又如何肯发兵呢?今日满朝诸公皆在,我很想问问你们,他身为古平大营主帅,援护自己的防区居然要我用战功来换,这样的人该不该死?”
满殿默然,无人应答。
王平章面沉似水。
裴越并没有想过会有人回答自己的问题,他沉声说道:“当然,我也不是魏国公眼中狂妄自大的蠢货,如果事情仅仅是这样,我不会冒着葬送自己前程的危险直接杀了他,而是会等战事结束之后,回到京都向陛下详细禀报所有的真相。”
直到此刻,王平章终于有些后悔。
不是后悔打压裴越,而是他意识到自己不该站出来。
只不过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