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开门见山道:“我希望太夫人能写一封亲笔书信。”
裴太君问道:“什么信?”
裴越道:“给我的信,信中需要点明裴戎和李氏曾经虐待过我,以及裴戎想要借山贼之手谋害我,但我始终没有不孝之举。”
裴太君面色寡淡地看着他。
裴越从容镇定地与她对视。
裴太君冷漠地问道:“你觉得我会写?”
无论裴戎怎么不争气,始终是她的亲生儿子,而她是定国太夫人,裴贞的遗孀。只凭最后这个身份,便是皇帝也不会苛待于她。莫说裴越眼下还只是一个白身,就算他在军中站稳脚跟,在裴太君面前仍旧不算什么。
裴越不慌不忙地回道:“太夫人,我只想自保而已。”
裴太君摇头道:“戎儿答应过我,不会再与你作对。”
裴越冷静地说道:“太夫人请听我说,这封信只会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拿出来,而且只针对裴戎一个人。如果没有这封信,我又身处危险的时候,不敢保证我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裴太君盯着他问道:“此话何意?”
裴越缓缓道:“如果让陛下知道,裴家收留陈家的后人,不知他会怎样想?到那个时候,裴家这么多人还能活得下来吗?”
裴太君遽然变色。
裴越面不改色地说道:“如果让皇帝知道我和陈家有关,我肯定活不了,可那是最后的选择,意味着我本就面临死局。到了那个时候,我还会在意什么?裴家这些年对我如何,太夫人心里应该清楚,如果能拉着整个裴家为我陪葬,仔细算算好像不亏。”
裴太君抬手指着他,颤声道:“你是陈轻尘的儿子?”
这岂不是意味着裴越是先帝仁宗的儿子?
今上能够继位本就是一桩悬案,因为仁宗的死因太离奇,二十八岁的年纪忽染重病,最终不治而亡,这里面没有蹊跷谁能相信?更让裴太君惊惧的是,裴家收养先帝的遗孤,皇帝会如何看待?
就算世间所有人都不信裴家有谋逆之意,可她敢保证皇帝会这样想吗?
别忘了三十三年前楚国公府血流成河,冼春秋被迫带着九百子弟渡江叛逃南周。
裴越没有正面回应裴太君的疑问,轻声说道:“太夫人,如果裴戎和李氏不作妖,这封信永远都不会曝光在世人面前。可是他们想要从明面上害我的话,这封信至少能让我自保。害人者终究害己,与整个裴家相比,裴戎的命有那么重要吗?”
“更何况,有太夫人在府上坐镇,我相信能管住那两个蠢货。”
裴越苦口婆心地说着。
虽然他如今出府分家另过,可他毕竟姓裴,是当年裴贞抱回来的孩子,这一点谁都无法否定。
如果让皇帝知道裴贞将先帝的遗孤养在府中,那么裴家必然会迎来一场血腥的清洗。
这就是裴越敢在裴太君面前抖露身份的原因。
即便他用同归于尽的方式威胁对方,裴太君还要继续藏住这个秘密,除非她想让整个裴家覆灭。
裴越原本还准备好了一些说辞,是从谷梁那里问来的关于陈家的隐秘,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但裴太君因为太熟悉阴谋诡计,只将当年的故事联系起来便信了他的话。
若非如此,裴贞为何要对她隐瞒婴儿的来历?
许久之后,裴太君眼神中带着恨意,极其艰难地缓缓点头。
这恨意不仅仅是对裴越,还有对亡夫裴贞的埋怨,以及对儿子裴戎的怒其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