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么,一句话把刘协和刘宏都给骂了,其他人听他说得头皮都发麻了,只能说这韩遂实在是胆大。
刘协却问道:“何为聪明,又何为圣明呢?”
“先帝登基时大权其实是旁落的,党人势大,就重新重用宦官加以制衡,害怕外戚,就扶了个屠户之女做皇后,让一个杀猪的做了大将军,如此,倒也轻轻松松的,就将这权柄收回来了,该修的宫殿,该用的享受,看上去,倒也与历代圣主无二,却是以天下之膏腴奉养己身,实乃,独夫是也。”
刘协闻言,挑眉挑得更厉害了。
说真的,除了觉得这话从这韩遂的嘴里说出来好违和,感觉有点不符合他的人设之外,刘协却是没觉得他说的有什么不对。
“以如此轻松的方式收回权柄,威福天下数十载,却也终究是没在他的手里失了天下,如此作为,难道不聪明么?但是陛下您不同,您可是一点都不聪明。”
“陛下心忧万民,宁可苦着自个儿,也要为万民谋福祉,党人势大,豪强为祸,陛下不惜夙夜忧叹,也要整治朝纲,行开创之举,现如今百姓安居乐业,群臣勠力同心,皆陛下之远谋也,然而陛下您累次出征,这次甚至不惜深入大漠,遭此大罪,自然是不聪明,而圣明了。”
刘协都乐了:“你特么的饶了这么大一圈不还是在拍马屁么?到底能不能痛快点了?”
说得对啊!这远征西凉真特么不是人过的日子,相比于舒舒服服的在宫里举办好声音总决赛,可不是不聪明么?何止是愚蠢,简直是愚蠢。
可我这么愚蠢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啊,这么一想,我真是太伟大了。
韩遂见火候差不多了,继续道:“正如陛下您所说的,剥削容易开创难啊,所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鲜卑也好,我们这些西凉群贼也好,一穷二白的时候不得已,只能拼死去开创局面,等到局势大好之后,却是都倒在了这剥削二字上啊。现如今我大汉声威阵阵,外敌虽未能全灭,但也不过是冢中枯骨,蹦跶不了多久了,这……哎!”
“你说这话,是拿朕当那檀石槐了是吧,以前日子过的苦,所以咱们大汉君臣同心要开创盛世,现在好日子来了,还请陛下不忘初心,永远,都不要像先帝一样聪明。”
刘协也是颇有些哭笑不得,心想着你丫不会是貌似忠贞的过来废话这么多,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废话的吧。
“其实,聪明人又何止是先帝呢?本朝自光武中兴以来,偃武修文,以天下之精锐卫于洛阳,却是同时也将天下之财富都汇聚到了洛阳,取天下之财来养中央,使得天下各郡县多又疲弱,自然可使得天子权柄长久,然而这也使得地方上的豪强大族借机做大,地方官吏无力镇压,却是导致儒生与豪族逐渐同流,这,也未尝不是天下大乱的根本原因之一。”
好家伙,又冲着光武去了。
“还请陛下不忘今日之念,亦不忘昔日之念,请陛下赐我西域大都护府及凉州十三行,共建一专用府库,不经尚书台,直辖于北宫,以司专款专用。”
刘协闻言再次挑眉,却是恍然大悟,又觉得如此好笑。
我说的么,绕了一大圈,居然在这儿等着呢。
想建一个不经尚书台,只允许天子本人查账的小金库呗,你也真敢开这个口。
一旁的群臣也都为韩遂的老谋深算所震惊了,说这是临时起意,那真是打死他,他们都不信。
如此一来,他韩遂临走之前谏言献策,不管天子是否采纳,对此事也一定会印象深刻,除了会记住那个曾经在凉州和关中呼风唤雨的九曲黄河韩遂,想必也能记住一个铁骨铮言的凉州名士韩文约。
不管这钱要如何截留又要用在何处,终归是用在这凉州事和西域事的,此策若是纳了,则这些凉州人怕是都要欠他韩遂一个人情了。
至于第三,此举对天子也是有好处的,毕竟既然北宫可以绕过尚书台去查账,自然也可以绕过尚书台去取钱倒是有点类似于明朝时的节慎库,明朝时工部有个库叫节慎库,这个库里走的账目是不经户部走账的,明面上是用来储备矿银,拨调临时的工程款之类的,但实际上皇帝本人可以直接进行拨调,偶尔给自己修修宫殿什么的,不也是临时工程项目么。
仅一言,却是既拔高了自己的形象,又讨好了凉州和未来西域的同僚,顺便还拍了天子的马屁。
一言三鸟,实在是高。
“无非是留钱给地方自用罢了,只是不知你想把这笔钱用作何处,又想用多少?”
“臣请截留西域利润的五成,留用于西域私库,至于如何花销,自然是由陛下进行定夺了,臣只求这笔钱财永远不会运离西域,以保障西域都护府,永远用于朝廷之开创,而不是剥削,用以督促陛下和此后我大汉的历代君王,可以永远圣明,而不是聪明!”
刘协闻言,忍不住微微出神。
往小了说,这是在为将来的西域都护府谋福利,让他们拥有更多更大的话语权。
往大了说,确实是可以让这个西域都护府成为一个永动机,毕竟他有了截留而不上交中央财政,这钱攒着又不会下崽,就只能花,甭管怎么花,只要花,西域都护府就会永远做事情,北宫直接查账也可以有效的防范贪污腐败问题。新笔趣阁
严重点说,假如后人懒了,不想开创了,想把这西域都护府给撤掉,那西域都护府自己有这笔钱财在手,怕是想撤也没那么容易。
永远开创,永不剥削;永远圣明,永不聪明。
看看人家这个语言艺术,这铺垫转折,这韩遂如果不当军阀的话,一定也能当一个青史留名的御史。
然而刘协也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哪里会看不出来,此例一开,过个几十年这个府库里的钱财的规模如果越来越大,一定程度上朝廷,就被西域都护府给绑架了。
如果将来有一天中央衰弱下来,那岂不是成了弱干强枝之局?
想了好一会儿,刘协才摇了摇头道:“文约之忠贞,朕已了然,然而兹事体大,此事,还是容朕好好思索一番再说,还是,先议一下眼前的战事吧,眼下,扶罗韩已经授首,步度根逃窜,咱们到底是追,还是不追?西羌投降的这些鲜卑,咱们又到底是杀,还是留?”
问这个,韩遂自然也就不方便再发言了,乖乖地退到了一边。
众人一时间也都有些顾虑,关键是不知道天子到底是如何想的,居然一时都不敢言了。
“既然你们不说,那朕就自专了,曹彰。”
“臣在”
“命你率领虎豹骑进行追击,步度根能杀就杀了,杀不了就算了,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机会,能杀就多杀一些鲜卑的族人,杀完之后顺便绕点路,去并州北部支援一下你爹,再顺便,给我把弹汗山给我烧了,把有关于檀石槐的一切能毁的,尽量毁了,他的后裔能杀的就尽量杀了。”
又扭头对韩遂道:“鲜卑你熟,编排一点檀石槐的恶事尽量在草原传播开来,这样的草原英豪,还是尽量让他泯灭于历史的长河之中吧。”
二人纷纷应喏。
“至于这次跟着韩遂造反的西凉羌胡,哎,匈奴旧事在前,终究是不能再多造杀孽啊,李典,交给你了,无论贵族还是平民,抽十杀一,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