臃肿的公交车滑到站台，大门还没打开，一堆人挤了上去。

苏陌手上拿着手机，踌躇不前，脸上阴晴难定。或许林悠冉在等着他打这个电话，或许他只要打电话说请她一起吃个晚饭，那辆黑色的奥迪A8很快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林悠冉一脸不爽地从车上走下来，踹他一脚怪他屁事太多，然后问他晚上要吃什么。

管他什么桃源轩包场，什么兰博基尼Aventador，统统滚一边去。

车门在苏陌面前缓缓地关闭，苏陌的心里好像在擂鼓，但他突然捏紧拳头，在最后一秒冲进了车里，气得公交司机朝他翻了个白眼。

上了车的苏陌情不自禁地舒了口气，心里好像卸下了那本就不存在巨石。选择之前总是让人压抑，可是一旦真的做出了抉择，无论结果如何心里都会轻松不少。

其实打不打这个电话都可以，林悠冉应该也能猜到这个结果，对未来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说在苏月舒出现之前，苏陌还可以对自己说林悠冉或许只是在戏弄他。但是在苏月舒出现之后，他知道林悠冉是真的对他有意思。

可他并不知道林悠冉为什么会喜欢他，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自诩自己还没优秀到让这样林悠冉这样的女孩子倾心于他。两人初次见面时的那群大汉，说不定还是林悠冉自导自演的。而林悠冉性格傲娇又古怪，苏陌都看不透她，过分亲近未必是好事。

苏陌抓着公交车上的扶手，心里给自己的退缩找着借口……其实都是借口。

尽管他决定听从苏月舒的请求，尽管他已经确认了苏月舒会消失。但是他为什么还是没有大大方方的接受，没有往前迈上一步？

那只是因为恐惧罢了，恐惧着改变，恐惧着关闭了另一扇门人生从此无交错，甚至恐惧着那个对他而言陌生遥远却又命中注定的婚姻。恐惧着那未知的未来。

苏月舒信誓旦旦地保证他未来很幸福，只要顺着走下去妥妥的人生赢家。原来，他的人生早已被暗中一笔一划地写好了。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木偶身上的线，木偶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幕后黑手的掌控之中。木偶的每一次前进，黑手都在幕后冷冷地笑。

苏陌知道自己优柔寡断了，可是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快刀斩乱麻的准备，他觉得他还需要一点点时间来调整。

苏陌回到家，按下门锁上的密码，门开了，门口放着熟悉的女鞋。

“回来啦，荷华。”苏陌换下鞋子，冲少女笑道。

苏荷华是他的妹妹，在长河读书，一个月才会回来一次。

“嗯，饭好了……”苏荷华淡淡地端出一盘菜，神色冷淡，“回来的真是时候。”

苏陌刚想说他吃过了，但是这么一来苏荷华肯定不高兴，便老老实实去盛饭。

两人坐在小桌上吃饭，但是苏陌心思却不在这上面，目光在家里搜寻，唯恐今天上午漏掉了什么让苏荷华看出来。

“不喜欢吃就别吃了，自己做去！”苏荷华察觉到苏陌的心不在焉，放下筷子，冷淡地道。

“不不不，你做的很好吃的！”苏陌连忙大口吃菜。

其实苏荷华的厨艺很一般，还不如苏陌，有时还要用到“下厨房”等教做饭的APP。但是她回来的时候总是要自己动手，她说苏陌做的难吃。

苏荷华短发遮耳，刘海单薄。身材纤细，小脸蛋清秀逼人。可是自从父母去世后，兄妹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冷淡。

吃饭的时候也一直无话。

“你这次月考成绩怎么样？”苏陌也觉得这气氛太安静了，有些压抑，遂没话找话。

“你不是经常在周老师的微信上问他的吗？还有你管我之前，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苏荷华瞥了他一眼，语气有点冲。其实兄妹关系的冷淡，基本上还是苏荷华的问题。

这个大嘴巴的周老师，居然就这么把我给卖了……苏陌心里啧舌，挠了挠头，笑道：“我还是全年级第一哦！”

“是啊，十六中的年级第一，真了不起呢！”苏荷华语气里带着尖酸和讽刺。

十六中是一所垫底的二星级高中，而苏荷华所在的私立长河外国语中学虽然比一中差了那么一点，但综合排名也是全市前三，全省有名的四星级高中。

不过长河是私立贵族学校，国际班每年光学费就是六位数。

硕士以上学位的教师占了一大半，外籍教师超过了六分之一。而且每一个外教都有正经的教师资格证，最不济也得有TESOL、CELTA等证书。

如此昂贵的学费以及优秀的师资力量，升学率自然也非常高。长河每年都有人被常春藤名校录取，进入罗素集团更多。甚至还有两三个清北的免试保送名额，虽然限定的是英语或者小语种。

谁要是在大街上穿着长河中学的校服，就像孙猴子披上了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脚踩藕丝步云履，回头率非常高。阶级差距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吃完饭苏陌洗了碗，苏荷华坐在地毯上玩着手机。她下午才回来的，身上还是穿着长河的校服。

上半身是藏蓝色的小西装，下半身是红色的百褶裙，西装的边缘有白色条形，贵族和青春的气息迎面而来，还挺漂亮。

她倚着床，恬静的样子如玉壶冰，秋夜月。苏陌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要摸吗？”

苏荷华似乎是察觉到了苏陌的目光，抬头看着苏陌，语气莫名，似笑非笑。

“诶？”苏陌吓了一跳，几乎下意识地缩了缩狗头。

苏荷华重新翻过手机，语气恢复了冷淡，不以为然：“不摸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