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鱼看着玉竹消失在黑夜中,回头瞪了褐樟一眼,冲出宫门,在黑夜中策马狂奔,径直朝着农庄而去。
褐樟紧紧跟着她,一句话都不敢说。
孟小鱼刚到农庄门口,便看到绿采、绛珠、张青山和一大堆的婢女小厮都提着灯笼在门口等着她。
“姑娘可回来了。”绛珠见她下马,赶紧给她披上披风,“可曾用晚膳?厨房里给姑娘热着饭菜呢。”
“不用。”孟小鱼板着脸将马鞭交到绛珠手上,自己气呼呼地就回了房。
褐樟默默不语地跟在她身后,见她一进房便将门关上,站在门外哭喊:“主子,小的错了!”
孟小鱼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联想起今日管愈和褐樟的异常表现,再想想葛若兰的自寻短见和玉竹说的话,她越来越觉得出了大事,而这个事显然不是褐樟一人办得了的。
“主子,求您开门,小的错了。”褐樟还在外面叫。
孟小鱼猛地打开门,让褐樟进来。
褐樟坐立不安地看着她,竟无言以对。
孟小鱼咕隆隆灌下一杯凉水,冷冷地说道:“说吧!”
“主子……”褐樟刚说了两个字便哽咽起来。
“你定然早就预到郡主会有今日之结局。你好歹也曾是宇宁王府的护卫,竟如此忘恩负义,不顾她死活?”
“主子,”褐樟被她说得声音发颤,脸色发白,“小的……小的只想帮主子解毒,未曾想过郡主会如此想不开。”
“帮我解毒?”孟小鱼顿悟,原来这一切竟是跟她中的毒有关,难怪玉竹会用那种瘆人的眼神看她,说那么莫名其妙的话。”对了,软筋草之毒非得西岭秦山的百年老参不可。当年医巫紫罗沙调制软筋丸的解药时,缺的便是百年老参。无净法师给了她一株老参,她才送了几颗给法师做回报。你难道要告诉我,你帮我化去了软筋草之毒,竟未用到西岭秦山的百年老参?”
“用了。主子,用了。”褐樟紧张地回道,“小的唯恐糟蹋了那株老参,才不得已以身试毒,再以身试药。”
“哪来的?”
“皇上给的。主子那日从小的住处回到宫中后便昏睡了三月,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皇上唯恐主子一睡不醒,派了使臣去跟西岭国王讨要百年老参。”
孟小鱼捏紧了拳头,心中升起一股撕裂般的痛楚:“我说过要他不要去找西岭国王。”
“主子,皇上那时候除了上朝,便是日日守在主子房中,经常不吃不喝。小的入宫时,皇上已经形容憔悴。小的担心主子若真不能醒来,皇上也会跟着去的。”
“西岭那老匹夫提了何要求?”
“使臣回来说西岭不要城池,要和尚赫永世交好,愿将明珠公主嫁与皇上为妻。皇上需得承诺立明珠公主为皇后,由两人所生嫡子继承皇位。”
“皇上为了救我便答应了?”
“主子……”褐樟泪如雨下,哽咽良久,“皇上并未立刻答应。他问小的,若拿来了百年老参,是否有把握治好主子的病。当时小的手头的药或可将主子体内的毒逼出一些来,却会使主子吐血不止,继而血尽而亡,非得百年老参方能续命。”
孟小鱼只觉得气血郁结,恨不得再吐上几口血才能缓解:“你便是如此跟皇上说的?”
“主子,小的和皇上都只想要主子活着。”
孟小鱼终于明白了,管愈为何会那么爽快地答应她出宫住到农庄来,为何他会允许她可以连农庄都不住去浪迹天涯,为何对她忽远忽近,为何会说她属于大海,属于天空,属于广袤山河,却不属于皇宫,为何会反复不断地说他只要她活着,活着便好。
她一直知道拥有皇权富贵不见得就能拥有幸福,却从不知道原来皇权富贵中的生存法则远比普通百姓更为残酷。南川国王塞了十个美女给管愈,西岭国王干脆塞了个皇后。
她努力忍住正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问道:“皇上何时与西岭达成了联姻契约?”
“主子醒后那日,西岭使臣也刚好到达,他们随身带着百年老参,但要求皇上签契约,并昭告天下,择吉日迎娶明珠公主。”
孟小鱼想起她昏睡三月后刚醒来那日,管愈如一阵风、一道光似的闪到她身边,却没待多久便被程公公的几句耳语叫走了,想必那时候西岭使臣已到了。
褐樟又道:“皇上当时尚在犹豫,并未即刻签契约。青松和翠柏擅自谋划去暗杀西岭使臣,逼迫他们交出老参。谁知那帮人狡诈得很,竟将老参藏在隐蔽之处,宁死不愿说出实情。”
孟小鱼抬头望着房梁,幽幽说道:“此举极损大国之风。”
“那些人被青松和翠柏威胁后,即刻便发出话说老参已着人带回西岭,皇上须得先签了契约,择了吉日,昭告天下后,他们才会将人参送回。”
“西岭人多年来一直与尚赫争抢土地,如今既不要城池也不索金银,却要与皇上联姻,怕还是忌惮尚赫的国力,想要永久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