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诸将当中反应最快的张臣,见众人茫然,无人接话,便替众人问了一句。
“番薯?不,番薯倒是不急,咱们中的番薯也好,土豆也好,都生长在地下,就是等到霜降以后再收,也完全没有问题。”
杨振先是下意识地答对了张臣一句话,然后转眼看见众人皱着眉头一脸茫然的样子,意识到他们可能并不明白自己的真意,随即呵呵一笑说道:
“我说的不是咱们,而是满鞑子。满鞑子虽然不懂什么种麦摘花打豆,但是他们的包衣阿哈们种植的稻子和高粱,却也到了收割的时候。”
方才还有些茫然的几个人,又听到杨振这么说,突然意识到,杨振恐怕是有了出兵北上毁掉鞑子庄田的想法了啊。
祖克勇、安应昌与张臣几个人闻言精神一振,正要建言,却听杨振突然转向了安应昌问道:
“安都指,你们在英纳河以南垦种的这些高粱和稻子,打算什么时候收割?”
“禀报都督,咱们垦种的这些高粱和晚稻,六月里误了些时日,种得较晚,虽说现在也可以收了,但还可以再等等看。”新笔趣阁
面对杨振突然的询问,安应昌回想着六月末指挥人手开荒种地的场面,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但是说完了这些话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边垦种晚了固然可以晚收,可是满鞑子那边却不同。
满鞑子是在五月里的正常季节下种的,此时已经到了收割的季节。
“都督,我明白了!都督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北上过河,去干扰满鞑子的秋收,甚至破坏满鞑子的庄田,叫他们颗粒无收!”
想到这一点的安应昌,突然兴奋不已叫了起来,连带着已经明白了杨振意思的祖克勇与张臣也是满脸的笑意。
以前只有满鞑子的肆无忌惮地破坏乃至抢夺明军在辽西屯垦的农田,何尝有过明军前去破坏满鞑子屯垦的庄田呢。
光是这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念头,就让跟随杨振登上西高丽城子山头往北眺望的众人高兴不已了。
“诸位,我们与满鞑子的战争,绝不仅仅是战场刀对刀枪对枪弓对弓箭对箭的对决,我们与满鞑子的战争是一场总体战。”
说到总体战这个提法的时候,杨振一时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向追随自己的这些将领们解释了,想了想,只得说道:
“至于总体战么,你们只要记住,要想彻底战胜满鞑子,战争更在战场之外。可以说我们与满鞑子的战斗,无处不在,无时不有。
“比方说战阵之上冲锋陷阵,斩将夺城,杀其披甲,固然顶顶重要,可是战阵之外毁其农田,掳其生口,断其生计,同样重要。
“去年我们在松山城时,兵出边外,截其商队,包括前往张家口,治罪那些通虏的奸商,就是为了阻断其铁料硝磺等物资来源。
“没了山右商人供给他们的上好铁料,满鞑子在短时间内就铸造不了更多的大炮。没有了充足的硝磺物资,他们现有的那些大炮,最后就只能成为没用的摆设。”
说到这里,杨振见祖克勇等人已经开始纷纷点头了,于是笑着说道:“呵呵,自从今春以来,我们金海镇在这里站稳了脚跟以后,满鞑子的军队有我们在其后方牵制,他们再想轻轻松松地南下入寇,到我们关里抢夺金银、粮食、人口、牲畜,已经不太可能了。
“一旦他们的各种物资,难以从我大明关里获得补充,其生计,必然会受到影响。眼下满鞑八旗驻军各地,号召旗下包衣屯田,并向朝人征调大批稻米方能对我开战,就是其中的一个明证。
“也因此,在我们接下来与满鞑子的战争之中,除了要在战阵之上多杀其青壮披甲之外,还当注意一点,那就是要抓住一切时机毁其庄田,最好叫他们各地的屯田颗粒无收。”
杨振说到了这里,也终于理清了这段时间以来自己脑海中纷乱的头绪,当下越说条理越清楚,而对敌我双方未来力量此消彼长的描绘也就越清晰。
“卑职明白了。一旦我们毁其屯垦的庄田,满鞑子又不能骤然南下我大明关内,他们想要安然过冬,必定会继续向鸭绿江东的李朝君臣勒索更多的粮草物资。”
听完了杨振一席话之后,东路协守总兵祖克勇的对敌思路,也立刻清晰了起来,一下找到了自己率领的金海东路兵马未来作战的方向,当下点着头,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
“然而一旦满鞑子对李朝君臣征调物资,勒索过甚,李朝君臣必然会在忍无可忍之下生出背离之心,而一旦李朝君臣叛离满鞑,重新归正天朝,站到我们这边,那么辽东的局面就真的焕然一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