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即位后封自己的岳父,即皇后之父周奎为嘉定伯,封自己的舅舅为新乐侯之外,他几乎没有封过谁世爵。
直到崇祯十七年初,大明江山风雨飘摇,眼看着大厦将倾,他才开始大方起来,一口气封出去了好几个伯爵。
吴三桂、刘泽清、黄得功、唐通、左良玉这几个人,就是在这个危急关头得封的伯爵。
比如吴三桂那个大名鼎鼎的平西伯,就是这个时候封出去的一个。
但是,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崇祯皇帝再用封爵来笼络手握兵权的那些大将们,显然为时已晚了。
这几个受封伯爵的大将之中,唯有受封定西伯的唐通率部赶赴京师勤王。
然而唐通率军到了居庸关之后,发现其他受封伯爵的大将们都没来,知道大势已去,干脆一转头,投降了李自成。
这个时候,崇祯皇帝所一贯珍而重之,不肯颁赐的大明爵位,就已经没有多少吸引力了。
等到崇祯皇帝死了以后,从弘光帝时期,到隆武帝时期,再到永历帝时期,大明朝的公侯伯爵位,更是贬值贬得厉害,但凡手里多少有点兵的大将,就能轻易而举地受封伯爵、侯爵、公爵,乃至王爵。
可是到了那时候,再是大把的爵位撒出去,却也换不来多少忠心效力了。
有一句话,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反过来说,可恨之人也必有其可怜之处。
这句话用到崇祯皇帝的身上,应当说,并不算冤枉了他。
这一回,崇祯皇帝下决心要封一个非皇亲国戚出身的世爵,肯定是经历了一番艰难的过程。
杨振虽然还没有来得及与王德化、陈新甲二人见面详谈,但此时见他们一副着急的模样,心中也能猜到,他们在这个过程中一定付出了不小的努力,至少是浪费了不少的口水。
当下,他见崇祯皇帝、王德化、陈新甲都有点急了,立刻叩首说道:“陛下,臣虽略有微功,却不敢当平辽之名!
“陛下若以平辽之爵号赐臣,臣恐——激励后进不成,反倒伤了其他人的进取之心!若如此,则适得其反,于平辽大局不利!”
“哦,你是说祖大寿?”
“臣不敢。只是臣虽出身辽东,但近年来效力多在宣大,年初之时,臣奉命跟随方巡抚到辽东,至今尚未足一年,臣得陛下信重,稍有微功,却不敢当平辽之名!”
杨振说的其他人,当然主要指的是祖大寿,可是崇祯皇帝就这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挑明了说出来,杨振却又不能直接承认。
杨振原本就有心动摇祖大寿的降清之心,并且一直在为此努力。
有了这一次的松锦大捷之后,尤其是东渡辽海收复了旅顺、金州等地之后,杨振对此更有信心了。
如果能够拉住祖大寿,让他不要轻易投降满清,那么关外的大局,无论如何也不会坏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也因此,杨振目前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就是崇祯皇帝借着封赏自己的机会去刺激祖大寿。
对杨振来说,为了大局考虑,他宁肯自己不要这个虚名,也希望崇祯皇帝能够笼络住祖大寿,不要让祖大寿继续离心离德。
现在,若是他接受了平辽伯的看起来非常威风的爵号,那对辽东大帅祖大寿来说,无异于是崇祯皇帝甩给他的一记响亮的耳光。
祖大寿镇守辽东十多年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明面上他始终是以灭虏平辽为其旗号,为其平生夙愿的。
这个时候,杨振虽然初来乍到,可毕竟立了大功了,崇祯皇帝封他世爵,于情于理,说得过去。
对此,祖大寿及其麾下的将领们,即便羡慕嫉妒,即便是不满意,可是他们还算能够接受。
可若是封杨振的世爵,是平辽伯,那可就不一样了,等于是在已经暗地里燃烧着的柴火堆上浇了一桶油。
崇祯皇帝这么做,用来离间或者制衡祖大寿和杨振的关系,那肯定是效果一流。
但是,今后若再想让祖大寿与杨振两家联手平辽,那可就不好办了。
尤其是对祖大寿及其麾下本来就首鼠两端的将领们来说,那借口简直都是现成的了
——既然朝廷把平辽的爵号都杨振了,那就让杨振自己去平辽吧!
祖大寿及其麾下会不会如此,杨振不敢确定,但是他要尽量避免出现这种意气之争的可能。
因为类似这样的事例,在历史上屡见不鲜,杨振可不希望为了一个虚名,把正好转的辽东大局,给搞复杂化了。
杨振的话里没提祖大寿的名字,但是他这么一说,崇祯皇帝也知道他的意思,当下皱着眉头,沉思不语。
这个时候,意外失掉了杨振这把利剑的洪承畴突然站起来,躬身对崇祯皇帝说道:“陛下,杨总镇所言,不无道理!而且以臣之见,这次松锦大捷,杨总镇率军伏击多铎,守御松山,东渡辽海,收复旅顺,功高盖世,自不待言。可是,坐镇锦州城的祖大寿所部,最后出城一击,夺占东虏大营,斩获颇多,功劳亦不可没!”
说到这里,洪承畴抬头看了一眼崇祯皇帝,见皇帝若有所思,便接着说道:“陛下,旅顺、金、复,新得之地,若东虏大军南下强攻,谁能出兵救之?唯有西线关宁松锦之军可以救之,杨总镇所献东攻西守之策,若是没有西线,可就是独木难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