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破的澡堂我还是第一次见。”
“地也滑不溜秋的就不说了,连个女搓澡工都没有。”
“也不知道香皂是不是过期了,一点也不好用!”
两个大妈满脸抱怨地拿着鼓鼓的手提袋从女澡堂里走了出来。
守在前台的城默连忙站起身来,陪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招待不周了。”
“你说这里这么大个地方,又破又旧的,也不重新装修一下。”
“就算你不装修,你也请个女搓澡工啊,你开个搓澡店总不能让顾客自己搓澡吧。”
大妈们没有因为他的笑脸就放过他,怼着他的脸就开始抱怨道。
“是是是,不好意思啊,女搓澡工我还在招,目前还没找着呢。”城默只能笑着赔不是。
好言好语说了半天,最后送了两张五折的洗澡券才勉强送走了这两位依依不饶的大妈。
城默看着手里剩下的五折券,低声嘀咕道:“二十块钱的洗澡券,打五折才十块,水电费都不够。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家洗浴店几年前原本是由城默父母经营的。
老两口用了一辈子的积蓄,加上贷款才开了这家规模不算大的洗浴店。
可惜时运不济,老两口洗浴店没开多久就出车祸去世了。
那时候大学还没毕业的城默作为家里的大哥,只好提前终止了学业扛起经营洗浴店的大旗,和照顾几个妹妹的责任。
更可惜的是他根本就没有经商的天赋,开了三年洗浴店一直不温不火,钱没挣到几个,搓澡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
去年疫情对洗浴店的生意更是一波降维打击,原本经营不善的洗浴店,财政直接挂了几个月的赤字,连银行的贷款都还不起了。
收回了思绪,城默拿上拖布准备去女澡堂收拾卫生,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高跟鞋声。
这普普通通的高跟鞋声仿佛在城默的耳边响起了10级警报,他一把甩开手中的拖把,动作迅速,猫着腰就要往后堂钻。
“城先生,请等一下。”一个微冷的嗓音从店门口响起。一位戴着金丝细框眼镜,穿着黑色银行制服的女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在空中扬了扬。
城默的动作僵在原地,无奈的转身,只能招呼她进店坐下。
“城先生,您的贷款已逾期三个月,总金额为43582.32元,如果您在这星期内再无法支付逾期款项,我们将依据贷款合同收回这间洗脚店。”没有过多的开场白,银行女职员直接说出了来意。
“美女,我肯定会还的,但这是一家澡堂,不是洗脚店。”城默无奈的说道。
“都一样。”
女职员表情冷漠,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说道:“请您知晓以上通知,请在规定时间内支付逾期款项,不然我们将依据合同收回这家洗脚店。”
她又重复了一遍通知,将几张城默根本看不懂的单子推到了他面前,收起笔记本便踩着高跟鞋又“哒哒哒”地走出了大门。
城默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好半天才拿起桌子上的几张纸,动作缓慢而沉重,手里的纸张就如同几块很沉的铁,上面鲜红的一串数字就像是一根长长的枷锁,紧紧捆绑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将他整个背压了下去。
算了,继续待在这里也不是事儿,早点打扫完卫生回家做饭去吧。
他直接关掉了前厅的大灯,又重新捡起了拖布走进了女澡堂,刚走进去就看见汤池旁边满地的头发丝。
汤池外的其他垃圾都很好打扫,最难打扫的还是头发,得用长杆儿的毛刷一遍又一遍地刮地,刮完头发丝之后再用普通的拖布把脚印和水迹拖干净。
他把丢在洗手台的浴巾和搓澡帕扔进了洗衣篓,用手扒拉了一下放免费香皂和牙膏牙刷的塑料架子,上面就剩下两块小香皂和一套牙刷。
“啧,下手可真狠啊,不是说不好用吗?”
他无奈地叹气:“刚进的货又没了,看来明天早上又要去进一批了。”
店里就他一个人,进货、清洁、搓澡、缴费......全都是他干。
去年店里还有一个收银前台和一个女搓澡工,不过等到疫情风波之后,店里的生意直线下降,他也只好辞退了前台。
而女搓澡工也因为店里没什么客人,导致她搓澡的提成少主动离开了,跳槽去了附近一个名叫水拉卡的大型洗浴中心,听说每个月搓皴搓到手发麻,钱赚了不少。
现在的洗浴店都是汗蒸桑拿、洗浴按摩、外加自助餐一条龙,有些财大气粗的店儿还有KTV、3D影院这些设施,相比起来他家这种老式的洗浴店根本就没有核心竞争力。
但因为每个月还背着一万左右的贷款,加上盈利也不是太好,所以他根本就没钱重新翻修,这就陷入了一个恶性的死循环。
说实话他能撑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城默拿着拖布拖干净最后一摊水迹,直起腰来长舒了一口气,这活他三年来干了不知道多少遍,老利索了。
地面上还有一些陈年老垢去不掉,浸在地砖里形成一小块一小块黄色的斑,让整个清洁干净的澡堂看上去像是一张长满霉斑的梨木桌子,又破又旧。
他提着水桶和毛刷拖布走进了澡堂后面的一间杂物间,里面堆的都是些过期忘记清理的一次性牙膏和香皂。
将清洁工具归置好之后,他正要离开时小腿突然撞到了一个破旧的铁皮箱子。
“嘶~”
他吃痛地摸了摸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不过低头看向铁皮箱子的眼神却有些一言难尽,犹豫了一下他蹲下身子伸手直接打开了没有上锁的铁皮箱子。
这是城父生前搓澡专用的工具箱,里面摆放着一条白色的搓澡巾,布头套,几块海绵布和一块毛刷子,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好几年没动过了,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