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哪有你如今的荣华富贵?功勋之将面前,岂容你横加苛责?”
成蛟闻言,神情滞了一下,明显有些懵逼了。
“我赢姓宗室从不缺文武大才,没有他们,同样可以为大秦建功立业。”
韩霓登时大怒,随着啪的一声想,竟是直接一巴掌打在了成蛟脸上。
接着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道:“成蛟!母亲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你难道都忘了吗?”
这一巴掌并不轻,成蛟虽然身材茁壮英挺,依旧被打的差点摔倒在地,半张脸上顿时浮现一个红肿大巴掌印。
“母亲.........”
成蛟被打的有些懵逼,亦有些委屈,眼中渐渐蓄起了泪花,一脸的憋屈之色。
不待他再说什么,韩霓俏脸含怒道:“大王邀你狩猎,还不快去!”
说完便不再理他,美丽的脸上带着歉意的向着嫪毐屈膝行了一礼,低声道:“成蛟年幼,不通事理,受某些人的言语蛊惑,对上将军有所误解,还望将军恕罪。”
他是先王的女人,嫪毐再张狂,自然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她这礼,当下轻轻的避让开。
“久闻韩太妃温婉贤淑,品貌端庄,心底善良,对先王亦是重情重义,今日一见,果然通明达理,名不虚传。”
赞罢,嫪毐方才呵呵一笑,有些惊艳的看着这个俏寡妇,继续道:“成蛟公子年纪尚小,但淳厚善良,其实太妃大可不必如此,就连大王也常夸他生性纯良,是赢姓好男儿呢。”
“在下此次登门造访,其实是因为红莲。”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手,早有车夫从他马车上将一件件礼盒搬了下来。
嫪毐笑道:“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太妃万勿推辞。”
韩霓见嫪毐目光清明,神色坦荡而真挚,知道他真的并未在意成蛟的无礼,心中也对嫪毐颇有几分改观。
当下望着那十几箱的礼物,温婉一笑,柔声道:“红莲?上将军这是....?”
嫪毐轻笑一声,没再接这话,而是笑问道:“太妃难道不打算,请我这位尚红莲公主的妹婿进去坐坐吗?”
韩霓闻言,俏脸之上顿时绽放如花般的笑容,玉手做出了请的手势,声音亦是轻柔婉转,道:“上将军请。”
“太妃先请。”
在几位寺人和宫女的簇拥下,嫪毐与韩霓走进兴乐宫,于主殿乐成殿内分宾主落座。
兴乐宫建造的虽然没有甘泉宫奢华,亦是颇有几分恢弘大气,庄重而肃穆。
嫪毐还是第一次前来,难免要四下打量一番,这时有一宫女端来了茶水。
太妃韩霓玉手执起茶壶,亲自为嫪毐添了一杯清茶,而后递到嫪毐身边,笑道:“上将军,请用茶。”
“多谢太妃。”
嫪毐恭敬的接过茶盏,道了声谢后,看向四周的宫人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一众宫人闻言,看了一眼韩太妃,便不敢多言,低着头悄悄出了大殿,嫪毐这才满意一笑。
韩太妃见他面容俊美如玉,言行举止,亦是温文尔雅,气质非凡,眼中不由暗赞,但唇角笑容,却满是心酸苦涩:
“说来凭生悲绪,我嫁入大秦之时,红莲还没出生呢,一晃十几年即逝,成蛟都快加冠成年了,红莲都快成亲了,母后也已过世多年。”
说着,她眼中难掩愁绪,叹了一声继续道“唉,韩霓远离故国多年,未能尽孝,说来思去,纵然终日郁郁,也只能午夜梦回。”
嫪毐摇了摇头道:“远离故土,与至亲生离,这些年孤苦无依,冷暖自知,太妃之辛酸苦楚,韩王自然知晓。
说起来当初与秦联姻,对于韩王来说,便是最大的孝,所以太妃大可不必自责。”
韩霓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反映了过来,她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略带歉意地道:“抱歉,刚刚听上将军提起红莲,突然思及远亲,让上将军见笑了。”
嫪毐笑道:“人之常情而已,何来见笑之说?”
韩霓自嫁给先王之后,虽然被华阳太后推举到了很高的位置。
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华阳太后意图掌控秦国朝堂的棋子而已,甚至可以说是生育工具,用来巩固自己的势力。
作为一国之公主,即便韩霓没有任何功利之心,心里却依旧明白,如果成蛟做了秦王,他们母子定会为楚国芈系掌控。
但面对如此局面,她却无法反抗,只能尽力的去保全自己和儿子。
可以说,先王在世时,韩霓过的并不好。
后来嬴政继位,赵姬成为了大秦的监国太后,他们母子二人的地位自然更加尴尬。
虽然嬴政待他们不薄,从未轻视,但赵姬却明显不会给他们面子。
赵姬深深记恨华阳与韩霓,她拿华阳没什么办法,却可以轻易整治韩霓。
若非有嬴政还有宗室的保护,他们母子二人只怕连活着都难。
当然赵姬如此做也无可厚非,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爱憎分明,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过有嬴政和嫪毐后来的劝说,她到底也懒得再搭理这对母子。
韩霓与成蛟的处境,在咸阳虽然位尊,却处于无人敬也无人惹的境地。
不过这样无人打扰的平淡生活,韩霓还是很满意的,平日里也颇为谨小慎微。
虽然幽居深宫,难免寂寞,好在有儿子可为依托。
成蛟在她的教导下,也确实纯厚善良,勇武忠孝。
说起来,这位蕙质兰心的大美人,久旷这深宫,的确是白瞎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嫪毐再次开口道:“太妃或许知道了,在下此次离开咸阳,曾在新政逗留许久,期间承蒙韩王厚爱,将他最小的女儿,红莲公主许配与我,如今已然定亲。”
嫪毐说着,抬头看了眼韩霓,见她苦涩的神色明显缓了下来。
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方才继续道:“太妃是红莲公主的长姐,本将军作为红莲公主未来的夫婿,称呼太妃一声姐姐,以示亲近,想来也不算僭越吧?”
韩霓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上将军所言,也算合乎情理,只是在咸阳,到底还是国礼为大,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会对上将军招来许多非议。”
嫪毐闻言,亦是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笑道:“姐姐所言甚是,在下也知国礼为重,只是姐姐如此年轻貌美,比本君也大不了几岁,一直称呼太妃,显得生疏不说,还把姐姐叫老了。”
韩霓见他如此甜言蜜语,夸赞自己年轻美貌,虽然面上不显山露水,心里还是颇为开心的。
却见嫪毐忽然轻笑一声,唇角扬起一抹俊美笑容,卖巧道:“所以,我觉得私下里还是称呼姐姐更好,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韩霓见他目光紧紧的看着自己,亦是不由心头微跳,她常年寡居深宫,除了儿子和那些寺人,很少见到男子。
即便见到的嬴虞等人,也都对她恭敬异常,不敢肆意打量,如今陡然被人如此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自是颇觉异样。
不过到底见嫪毐目光清明纯澈,似乎并未有亵渎之意,便轻轻点了点头。
嫪毐笑道:“红莲公主还小,不过也差不多了,等过个三五年,我把她娶回来,如此太妃姐妹相聚,倒也能相依相靠了。”
韩霓微微颔首,犹豫了下,随后道:“都说上将军风流好色,我看上将军倒是有担当之人,还望将军将来善待红莲。”
嫪毐闻言,唇角弯起的弧度不由加深了许多,意有所指的笑道:“呵呵?咸阳对于在下的传言还有许多,姐姐只知道这一个吗?”
韩霓闻言,脑海中瞬间闪过嫪毐的好大名声来,那雪白清丽的俏脸,也刷的一下就红透了。
嫪毐的传闻有许多,什么转车轮,什么天赋异禀,什么贪花好色,淫邪奸滑。
亦或流连风月,不务正业,勾搭贤良妇女,所过之处,咸阳男子皆看顾妻女,深恐被其勾走魂魄。
甚至还有其与太后的秘闻韵事,让人私下里津津乐道。
这些大好名声,韩霓自然也是听宫女暗地里说过的。
赢虞、嬴皎等人就曾来嫪毐成蛟时,就曾说过嫪毐与赵姬的传闻。
什么大什么好,这些污言碎语,自是听得她也心惊肉跳。
如今陡然被嫪毐当面提起,显然是其明知故问,有意调戏。
可怜她守寡多年,枯寂深宫,纵然平日里心静如水,淡然闲适,陡然面对嫪毐这般俊俏英武的少年调戏,还是这般带有色彩的意有所指,自然有些吃不消。
尤其再看到嫪毐那肆无忌惮打量自己身体和容貌的目光时,更觉心跳如鼓,羞恼万分。
她强行压下心底的慌乱,伸手端起茶盏,恍若未闻一般轻轻抿了一口清茶,随后道:“时辰不早了,本宫寡居兴乐宫,不便长陪外客,还请上将军见谅。”
“额,这就下逐客令了?”
嫪毐微愣了一下,心里颇为好笑的说了一句,随后面带委屈无辜之色的开口说道:
“姐姐常年寡居兴乐宫,深宫寂寂,寒夜寞寞,被冷衾凉,枯寂无人知,妹婿这好心过来陪姐姐谈谈心,怎么还赶人了?”
韩霓微不可查的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涟漪,嫪毐这般作态,对她的杀伤力还是不小的。
“多谢上将军好意,只是将军毕竟名声在外,若是在此久留,传了出去,难免有闲言碎语,污人清白,只怕于你于我来说,都非好事。”
听到她这般灭欲存贞的违逆人性之语,嫪毐却是轻呵一声,冷笑道:“什么清白不清白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眨眼之间,数十载韶华已逝。”
“人生苦短,自当顺从本心,及时行乐,何必自苦?”
“太妃难道就打算这么一直自锁身心,枯心幽居在这看似繁华,却幽冷森寒的宫中吗?”
说着,他已然起身,目视着韩霓,淡淡道:“人死之后,如火燃烬,自是灰飞烟灭,人的生命很短暂,太妃不妨回想一番自己过去的二十多年,可是眨眼之间?”
说罢,嫪毐缓缓向着殿外走去,他的声音,却深深地传入了韩霓的耳中,如惊雷贯耳,外人却无法听见丝毫。
“人那,只有一辈子,什么清名,什么戒律,什么贤德,都不过虚妄而已。”
“人,终究要为自己而活,纵然太妃爱子,为其枯守,可成嬌的身份,纵然你远避纷争,就真的能安然于世吗?”
随着话音落下,嫪毐的身影也已然消失在庭院之中,韩霓脑海中回荡着嫪毐的话,心底波澜起伏,掀起浪潮狂涛。
她呆呆的望着庭院良久,蓦然间,想起了嫪毐最后的那句话,心里瞬间一惊,更是慌乱起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且说嫪毐出了兴乐宫,上了马车后,便吩咐车夫驾车回芷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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