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
当天晚上,纲城内篝火弥漫着炙烤肉的味道,从城池中飘荡出来。与此同时,还有秦人低沉的嗓音下,那首悲凉的战歌。
走。
但不能立刻就走。
刘邦也知道,撒丫子走,他们这些两条腿的人如何跑的过四条腿的畜牲?
没办法,只能先死扛着等待机会,一边焚烧战士的兄弟。站在篝火面前,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融化在了火焰之中,化成灰烬。他内心无比的悲凉,战争,终于露出了他残酷的一面。而对于刘邦他们几个战争新人来说,这才是刚刚开始。
刘邦用力的将双手在脸上搓了搓之后,随后对身边的司马昌道:“兄弟,明天还得打一天,不要再省箭矢了,让草原人瞅瞅,我们中原汉子的厉害。”
“刘邦,你知道下这样的命令,你会承受多大的压力吗?”
“这个……顾不上了。如果按照草原人这样不计伤亡的打法,我们最多也就坚持三五天的样子。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意义。与其全部战死,还不如留着有用之身今后多杀几个东胡人,为兄弟们报仇。”
司马昌感动道:“刘邦,干脆让我留下来吧?我最后一个走。”
“不,兄弟。你前尘远大,我刘邦烂命一条,你就不要和我争了。所有的麻烦都让我来,也不枉我刘邦和司马兄弟结交一场。”
“刘邦,你……唉,放心,你的家人我司马昌一定会照顾到底。”留下这句话,司马昌就带着人将焚烧后的士兵骨骸放入一个个小布袋。撤退的时候准备让人背着离开。
按照刘邦的习惯,逃跑这种事,谁也不要和他争。
可是这一次,他就像是改性了似的,竟然让副手司马昌先走。这让熟悉刘邦的周勃等人很不理解。看到兄弟们要拆台的样子,刘邦低声道:“我这是成全了袍泽之义。”
周勃嘴里努动了一阵,没开口说话。
倒是樊哙,却根本就没有要给带头大哥刘邦遮掩的意思,咧嘴道:“兄长,你这是改性了?不像是以前你的做派。”
“我什么做派?”刘邦被手底下的兄弟质疑,顿时急了,张嘴质问樊哙:“你拍着胸口扪心自问,我刘邦什么时候亏待过兄弟?”
“这倒没有!”樊哙不好意思地傻笑起来。
“我刘邦什么时候做出过带头逃跑,把兄弟们置于险境的举动?”
奚涓琢磨一阵,摇头道:“兄长,我们以前都是欺负人,不用跑。可即便对手很弱,您也不动手冲啊!少数的几次被虐,也是对方有马,您也跑不脱。还有就是那天找了国师的晦气。那次我记得国师堵住了巷子口,你就站在最外面……”
刘邦气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他那次真的想跑。但是没跑成。
主要是郭威站的位置堵住了他所有的逃跑路线。
可是……
好吧,刘邦确实在很多方面性格非常适合当大哥,比如他仗义疏财,本来兜里就没几个钱,还要打脸充胖子的行为,很能拉拢奚涓、周勃这样的穷兄弟们。
再说了,都已经穷地连老婆都娶不上的程度了,兜里那两个钱还有啥用?
可这一次,他真想跑,但有一个致命的问题让他不敢跑。
他早就想好了,山里有个山洞,距离纲城不算太远。但是东胡人多半不会进山,毕竟骑兵入山都要下马,胡人也不会自找麻烦。到时候,他带着人去哪里躲一躲,等到一个月的期限到了,再离开。
但是守城不可能。
士卒伤亡实在太大了,东胡人不要命的往城墙冲。
城墙下的东胡人尸体要不是秦军天天夜晚都下去人清理,说不定都快垒到和城墙持平了。可即便如此,东胡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猛攻,根本就不给秦军喘息的机会。
纲城虽然不大,可是随着秦军人数越来越少,防守的压力必然会越来越大,一旦人数降低到了全军都要上城墙,那么对于秦军来说,覆灭也就在旦夕之间了。
真要是让东胡人攻入纲城。
到时候,谁也跑不了。
之所以让司马昌离开,毕竟司马家族在秦军之中也算是军中世家。司马昌的叔叔就是军中的将军,如果能在战后,清算刘邦的过错的时候,司马进贤能给他美言几句,刘邦就不用担心自己会成了军法官的刀下亡魂。
他为这帮兄弟们费尽心机,他容易吗?
到头来,还要被这帮家伙鄙视,刘邦觉得樊哙他们几个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没错,就是这样。
樊哙这厮本来就没有良心。
又一次扛过了一个白天。
刘邦果然如同猜测的那样,这一天战死的兄弟达到了昨天的一倍。重伤员们都绝望地仰望着天空,不甘心的低声吟唱着什么。
刘邦心里挺不是滋味,但是最后还是心软了。对樊哙道:“能带走多少就多少。”
而司马昌已经提前带着轻伤员和大部分士兵离开了纲城。如果这时候东胡人进攻,他们能够一口气打下纲城这座要塞。
可惜,东胡王也胆寒了。
他知道秦人不好对付,连东胡都难以撼动的燕军都让秦人打败了。东胡人难道有希望将秦人击败吗?
可是利益,让他忍不住贪心起来。
再坚持几天,说不定有了转机呢?
对于东胡人来说,只要骑兵能够进入平原腹地,就是他们收获的季节。眼前小小纲城,只是拦在他们面前的沟壑,只要跨过去了,就是一片金光大道。
“父王,部落首领们开始担心起来。我们已经在这座只有三千人驻守的小城上战死了一万多勇士,如果继续下去,我担心其他部落恐怕会对您不满。”
打仗,用自己人不是本事。
用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去出力气,这才是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