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世济是明确支持李沾的态度的,他就不相信没一个人敢站出来。
“死谏?说得好!敢问死谏之前提为何?”
阮大铖要听听对方可以拿出何等荒唐的理由来搪赛,不然这脑子真是“无人可及”了。
“必然是皇帝昏聩,不分是非,不变黑白,偏听偏信,以所谓天书为凭,妄抓忠良!”
李沾说了一个众人都认可的理由,也不算是他的主观臆断了。
“若天书有假,则谁为贰臣?谁又为忠良?若满朝文武皆为忠良,户部太仓焉能入不敷出?所谓忠良便是以反对皇帝,对抗朝廷为己任,致使岁入骤减,御敌困难,畿辅告急。东虏细作也比不过这等‘忠良‘对大明江山的威胁更大吧?武将以抗虏剿寇为忠良标准,文臣呢?莫非以反对陛下、对抗朝廷、勾结奸商为忠良标准?在下敢问诸位,谁敢说自己受了商贾的好处,乃是理所应当,即便是在太祖高皇帝陛下圣牌位面前,亦可理直气壮,声称收钱有理,乃是大势所趋。中饱私囊,乃是人心所向。勾结商贾,偷逃税款,定可气壮山河!诸位之中,有一人敢为之,在下立刻对该人行三跪九叩之大礼!想必在此时跃跃欲试,打算伸出援手之人,多半亦是收了商贾所送好处的吧?不等救诸位出去,此人便会被厂卫抓进来,与诸位相见了。敢问诸位昨晚都吃了甚子佳肴啊?有敢说的么?太子爷倡导勤俭节约,每餐仅用四菜,两荤两素足矣。诸位呢?难不成真应了那句话,前方吃紧,后方紧吃?莫非这是忠良所为?一边大排宴筵,风花雪月,勾结商贾,行为不法。一边宣称自己为忠良,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大明好!有人说在下厚颜无耻,在下亦不愿反驳。但这‘忠良’所为……呵呵!想必各自心中必有定论!‘好忠良’啊!先做大明‘忠良’,再做大清忠良!二朝皆为‘忠良’,前途不可限量啊!”
之前彭宾说的很好,阮大铖认为其所言极为妥贴。
此“忠良”非彼忠良,干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厚颜无耻的范畴了。
这下李沾与唐世济都被噎得不轻,心里暗骂阮大铖混帐,可又对其无可奈何。
用收钱说事有意思么?很好玩么?
一提这事就着急上火,连带忐忑焦虑,生怕被那些贪生怕死的商贾给供出去。
“听者有心,在下便不叨扰诸位了,早些休息,明日抑或是会被提审。”
看看此番谁会成为那个冥顽不灵的傻子,阮大铖心无旁骛,便在角落里闭眼眯着了。
“不知魁首如何决断啊?”
蔡奕琛听过了阮大铖的长篇大论之后,还想听听钱谦益的建议,综合起来考量或许更为妥当一些。
“听闻浙江茶课岁入多时,不过千两而已,与真实差额巨大否?韫先可知?”
钱谦益也不直接说自己的打算,反而问起来一件比较有意思的事情。
“这……魁首为何如此发问?”
蔡奕琛被问得有些纳闷,实际情况他当然知道。
“知晓便认罪,不知便坚持,仅此而已!”
这便是钱谦益给对方的建议,听与不听便是对方的事情了。
“啊?这……魁首为何说知晓反而要认罪?”
蔡奕琛先要问明白,然后再做计较。
“差额如此之大,圣上又已获悉真相,今龙颜震怒。若银子不够,韫先可用家眷之命来填,可愿意否?”
“这……”
“韫先若能筹得百万两银子,自然可保全家无恙。若是与茶商关系非浅,今番又不欲认罪,而茶商公然偷逃大量税款,你认为陛下会如何圣裁呢?”
“……”
“茶商自然会被严惩,但还不足以起到震慑作用。选个祖籍浙江的要员来开刀,便再好不过了,方可以儆效尤!”
“魁首莫要吓我!”
“莫非韫先认为勾结两淮盐商之要员会被严惩不贷,而勾结浙江茶商之要员可安然无恙乎?”
“这……”
“当下形势,韫先可还不曾看清?”
“还望魁首不吝赐教,在下感激不尽!”
“有钱出钱,有命出命!”
“啊?这……”
“与腰缠万贯的商贾相比,我等皆无钱,然我等有命,此为宿命也,即命中注定之意!”
“莫非魁首以为天书所述属实?”
“老夫无能,你可有能力鉴定天书真伪?”
“……难!”
“今非昔比,诸位珍重!”
阮大铖都休息了,钱谦益也打算睡醒再说了。
他既不想被处斩,也不想被送去挖矿,能依然留在江南,哪怕被禁足也是可以接受的。
大不了以后与商贾断绝一切关系,在家舞文弄墨,有妻妾陪伴亦不会感到寂寞。
钱谦益尚不清楚崇祯是不是真要对东林下死手,但作为东林魁首,此时必须小心谨慎,方可化险为夷。
对东林来说,魁首可以层出不穷。
但对自己来说,死了就真无法复活了。
阮大铖这老小子倒是聪明,可悲的是其他人却看不通透。
当年魏忠贤气焰熏天,无非也只是害死了一批东林干将。
对兵多将广的东林来说算不上伤筋动骨,只要朝廷出缺,哪怕是上百个缺,也能迅速补齐。
然而皇帝与太子联手对付东林,那就不可想象了。
太子手里有数十万大军,皇帝掌握着厂卫鹰犬,矛头都指向东林的话……
钱谦益觉得还是先给自己找条退路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