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国相居然被送去挖煤……没有比这更侮辱人的了!
况且沈钧如今年事已高,别说挖煤了,就算去种地都能把他给累死!若是去了矿场估计他也就没什么活路了。
就算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沈钧也得做出反抗。
只是如何在不激怒对方的情况下为自己脱罪呢?沈钧全力开动脑筋思考着。
随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由于目前问话的是秦国城,所以其他几位也没打扰他,只是张岚那边看热闹的神色越来越浓——看吧?让你给他好脸色?你越是给他好脸人家就越是过分……现在丢面子了吧?
就在张岚幸灾乐祸地笑着,连秦国城也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沈钧终于开口了:
“何谓哄抬粮价?秋收时节卖粮人多,粮价自然涨不上去。而到了冬天万物沉寂,没有余粮之人当然要买粮,买的人多了粮价自然就高了,何来哄抬之说?”
“粮价高低就像这山峰一般起起伏伏,天下哪有一样的山峰?故而天下自然也没有一成不变的粮价。”
此番话一出,不少士子、地主都高声叫好起来,就连不少围观的百姓也懵懵懂懂的觉得沈钧说得没错……只是山峰起伏乃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这粮价却是黑心地主的鬼斧神工。
若按照沈钧的理论,这给粮食的涨价岂不就是大自然的规律无法避免了吗?
那这些抬起粮价的地主算什么?是算“大自然”呢?还是算“天”呢?
其实说来说去就是为了一个利字罢了,其他的都是空话。
不过沈钧也不愧是宰相出身,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想出如此有说服力的诡辩,倒是让秦国城那边产生了一丝混乱。
趁着秦国城陷入深思,沈钧连忙顺势追击:“至于你们说的什么私下串联……我乃新入蜀地,自然有许多故旧需要拜访,席间聊两句事关民生的粮价也是自然的,可这有算是哪门子的勾结串联了?难不成拜访老友却只能正襟危坐不能交流不成?”
随着沈钧的话音一落,菜市口周围的书生们群情激愤,一个赛一个的乱喊着。
面对如此情况,秦国城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而张张岚则是嗤笑不已……只是除了刚开场的“堂威”之外,张岚并没有再参与的意思。
就在秦国城这边有些混乱的时候,沈钧在下面继续说:“至于倒买倒卖……我府上人口众多,既然官仓粮价如此便宜我买一些又怎么了?既然开门做生意那就得有些规矩吧?不能说我买了你家的东西就给我定罪名啊?”
虽然沈钧没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他这番话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现在我家买的粮食还在粮仓里堆着呢!我只有买却没有卖,又何来倒买倒卖一说?”
沈钧的这一番话说完,周围响起了轰然的掌声,不少读书人都大赞沈相爷有才,而那白衣书生甚至已经忘了自己刚刚对沈钧破口大骂,而是带头喊着“沈钧无罪、沈钧无罪”……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张岚所营造出来的“堂威”就荡然无存了。
高坐在审判台上的秦国城似乎也遇到过这种情况,虽然明明觉得对方说得不对劲,但却找不到反驳对方的理由。
而随着秦国城的沉寂,四周的书生、地主们就更加欢乐起来。
“嘿!我就说嘛!沈钧官场浮沉这么多年,怎么会被这么点小事给告倒?”
酒楼中,胖地主意气风发地大声说道:“我看呐,这秦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是要折了面子了!哈哈哈哈……大快人心,真是大快人心啊!”
“咦?秦府折了面子你怎么这么高兴?难不成你看秦府不顺眼不成?”坐在胖地主隔壁桌的那个神秘年轻人忽然插嘴道。
“啧……”
胖地主脸色难看得仿佛吃了个苍蝇一样,自己这边高兴呢关隔壁什么事?可这话又不能这么说……毕竟他刚刚的确有些得意忘形了,而现在执政的可正是秦府!
“民不与官斗”可不是一句随随便便的话,这简单的五个字背后藏着多少血泪才浇筑出来这短短五个字的经验之谈……
秦府吃瘪了,抑制粮价的策略进行不下去了,对于地主来说当然是件好事,可若是因为自己忘形而被秦府记恨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不不,怎么会……我的意思是,沈相爷的辨白精彩绝伦。”胖地主连忙解释两句。
“偷鸡不成蚀把米……折了面子真开心……”肖恒学着胖地主刚才的样子,把他说的话提炼出来又再讲了一遍。
“你!你是何人?为何管我闲事!?”胖地主恼羞成怒,“外乡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不然哪天被人打了都不知道得罪了谁!”
“呦?威胁我啊?”那年轻人丝毫不怕,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那胖地主,看得他背脊发凉。
“扫兴!走了走了,不吃了!”
胖地主假装生气,起身就带人离开了,只剩那年轻人冷笑一声,捏起一颗油炸蚕豆扔进口中,继续看着外面自斟自饮。
菜市口、审判台上。
原本微微有些倾向于沈钧的秦国城吃了个大瘪,心中自然恼怒起来。而沈钧的态度也让原本处于中立态度的韩子德和张坷涵也开始微妙地转变立场。
张岚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嘴角微微翘起——眼前的这一切,与肖恒的判断相差无几。
既然这情绪已经酝酿到位了,张岚就递了个纸条过去。
张坷涵、韩子德依次看过之后,眼睛纷纷一亮,最后递到了秦国城的手中。
束手无策的秦国城看到这张纸条之后,顿时一拍惊堂木道:
“呔!堂下沈钧巧舌如簧!本应掌嘴但念及你年岁已高也就算了……既然你喜欢诡辩,那我就来一一驳斥!”
那张纸条的字迹明显不是张岚的,而是自己那个妹夫的笔迹。
看过纸条后,秦国城只觉头脑通透,之前想不明白的东西现在却被剥去了繁杂的外壳,留下了简单的内容。
秦国城深吸了口气,从容不迫的开口道:
“沈钧啊沈钧,诡辩只能缓解一时,但我送你一句……人在做,天在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