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州城曾经是林家的地盘，而自从林家因造反而被剿灭之后，其所留下来的权利真空并没有被秦府所继承，反而是由另一家相对较大的地主所填补。

秦府的粮仓即将见底这件事是所有大地主阶级早就预见到了的……毕竟只要他们不卖粮食，那么秦府就得喂饱整个蜀地！

无论怎么想这也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所有地主必须进退一致，决不能因为其他问题而动摇，这其中没有人串联是根本不可能达成的。

其实内务府也在调查究竟是谁在协调大地主们，只是目前为止尚未查出这群大地主们如此默契的原因。

对于黄老爷来说，那些大人物们之间的事情他并不关心。

事实上他们家原本只是个生活在林家阴影下的普通地主家庭，但奈何他已经是恭州城附近最有实力的地主了，所以其他联合在一起的地主自然而然的就找上门来。

毕竟，黄老爷家距离恭州城很近，近水楼台之下能搞到不少第一手的消息，而这些消息对于地主联盟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所以黄老爷家就成了各路眼线的据点，而早晨那场被及时压制住了的骚乱，自然也没逃过这些眼线的注意。

黄家祖宅，黄老爷正翘着二郎腿，边喝茶水边等消息。

不多时，外面急急忙忙跑进来个家丁。

黄老爷眼睛一亮：“都打听清楚了？”

“回老爷话，都打听明白了！”那家丁喘匀了呼吸，然后将早晨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黄老爷说了个清楚。

“死人了啊……”黄老爷面色一喜，“百姓可有骚乱？”

“没有，听说最开始的确有些骚动，但最后被秦府的士兵慑服了。”家丁摇头。

“可惜。”黄老爷砸了砸嘴，似乎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死的人是谁家的知道吗？”

“是罗家的人。”家丁答道。

“罗家？呵，大老远的来蹚浑水，结果连命都丢了，啧啧……”黄老爷幸灾乐祸道。

罗家距离恭州城有点远，若是用脚走的话估计得走上三四天。

说实话，住得这么远秦府的平价粮很难卖到他们那个地方去，所以当地百姓吃粮还是以本地购入为准。在这秦府对罗家的影响微乎其微的情况下，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跳出来呢？

说实话，这个问题除了那个死人之外，大概也就只有罗家家主自己才知道他们家为什么要来蹚这摊浑水。

“唉，谁说不是呢！死了一个被抓了一个，被抓的那个估计也要凶多吉少了。”家丁也跟着笑道。

“但说不定这也算个好事……那些老家伙一个个的都想怂恿别人上前冲锋陷阵，都想自己躲在后面渔翁得利。现在好了，人都死了！”

黄老爷似乎也很看不起那些大地主，不过这种话他也只敢在这里说，等出了门当着那些探子，他可就要化身舔狗了。

“对了，那粮食呢？有没有人见过秦府的粮食？”黄老爷问道。

“没有，我们的人不敢去了，中途借口撒尿就再没回去。不过听人说秦府库房里的粮食的确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么多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估计秦府很快就要抵挡不住了！”黄老爷颇为兴奋地搓了搓手，“李大人那边有什么表示没有？”

“暂时还没有。”家丁摇了摇头。

“那也好，总之……秦府顶不住了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

无论什么时候，“死人了”这种话题永远都是最抓眼球的消息之一。而在经贸发达的南宋，这种事情自然也是百姓茶余饭后最喜欢的话题之一。

当然了，川蜀之地不比临安，正常情况下即便天大的事，照样有人一两个月甚至一两年之后都未必知道的。

然而这一次，秦府粮仓即将见底儿的消息却像插了翅膀一样窜得满天乱飞，搞得整个恭州城都人心惶惶。

城门口，一处茶摊上正坐着几个闲汉，看到有人过来买茶就忽然开始聊天。

“唉，听说了吗？秦府没粮食了！”说话的人微微有些驼背，不过看长相也就只有三十来岁，也不知为什么这么年轻就驼了背。

“早就听说了，而且我还知道有个人在粮仓旁边喊粮仓见底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另一个看起来比较富态的客人说道。

“怎么着？”驼背的年轻人很捧场的问道。

“结果被杀了！当场就被杀了！直接踹倒然后拿着火铳对着那人直接开了两枪！那个鹰钩鼻当时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富态的客人绘声绘色地介绍道。

之前过来买茶的人当然听到了这番对话，只是古人的含蓄不会让他们表现出强烈想听的欲望，喝完茶水解解渴就走了。

而等那客人走了之后，富态的客人和驼背的年轻人就偃旗息鼓了，仿佛刚刚的对话就只是给那人演了个专场。

“哎我说……”

“别说，我不认识你。”

“……”

驼背的年轻人无奈的耸耸肩，开始拿着扫把干活，而那富态的客人，则打了个哈欠无聊的坐在了长椅上，然后干脆的打起盹来。

这样的一幕，在恭州城几乎随处可见。

“我说他爹，你说秦府是不是真的没粮食了？”一个老太太问道。

“不知道。”老头子摇头，“但若是真的没了那可就难办了，也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现在还好了，冬天也快过去了，就算粮价涨起来，也未必能涨多少。”老太太似乎还带着一丝希望。

“不能涨多少？”老头冷笑一声，“这粮价迟早要涨到天上去！不然囤粮的那几家可怎么过？”

“……”老太太沉默了一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叹息。

不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当有人流泪的时候就必然就有人弹冠相庆。

恭州内，某个秘密的小宅院中，对饮的两人正在享受这份胜利的喜悦。

“秦府完了！真不知道等他们拿不出粮食来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某个地主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如是说，虽然说话的语气很平稳，但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止不住。

“不过还不要高兴的太早，那肖恒可是不简单……别让他发现了端倪。”另一人说。

“发现了又如何？难道他敢带兵来抢？”地主有些不敢相信。

“有何不敢？现在整个蜀地都是人家说算！”与他对饮的文士笑道。

“他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抢平民的财富？”那个地主有些震道。

“这谁知道呢……所以我一直在讲，要在规则以内行事，莫把人家惹急了。只要秦府还遵守自己的规矩，啊那么”那文士说得很诚恳，而那地主也听得很认真。

“的确，你说的不错。”地主点点头，“不过，秦府真的撑不了多久了，也不知道他们要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