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钧胡乱拱了拱手,连话都懒得说就离开了,站在一边静静的等着开门。
三位大佬的一番交锋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尤其是阴沉着脸的沈钧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注意力,生怕变成沈钧的出气筒。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皇宫门口真是冷冷相加……第一个冷是物理上的,第二个冷是气氛上的。
直到皇宫大门打开,有个太监出来宣布上朝之后,这样的气氛才算是自然缓解了。
走在路上的朝臣们各怀心思,不过等到了大殿之上,所有人都收拾好自己的小心思,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即将开始的早朝上。
等朝堂之上所有人都站齐了之后,又过了一会赵朞这才姗姗来迟。
他脸上有这两个黑眼圈,似乎挺长时间没睡好觉了,脸色也白得吓人,看上去没有一丝血色。
不过底下的臣子都低着头,并没有人能够发现赵朞的脸色。
此时便有一太监走上前来高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第一声过后,整个朝野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靖国公以及两位宰相之间的互动,然而三人却犹如老僧入定般丝毫不动,这也弄得其他真正有事的人不敢说话。
随后那太监又重复了一遍。
说起来,这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梗最早出现在唐朝,传闻唐朝皇帝李隆基为了尽早回宫宠幸杨玉环,在例行公事上朝的时候就问了这么一句。
从此之后几乎所有帝王都用过这句话,只是说的人从自己变成了太监……而且一般这句话也被赋予了另外的潜规则——一旦太监唱话三次之后仍然“无事”的话,多半就是要退朝了。
而现在,那太监已经喊了两次。
可下面的朝臣依旧不为所动,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甘当一个不会说不会动的泥菩萨。
有隔了好一会,那太监看着众朝臣没有一跳出来的,就准备说最后一次了。
“有事启奏……”
“臣有本!”
话还未说完,一人捧着笏板上前躬身。
赵朞定睛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
此人正是他万般不待见的靖国公韩非。
“靖国公今日为何有空上朝啊?”赵朞没有着急问他有什么本,而是问了些别的——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在说靖国公目无天子懈怠不朝。
然而靖国公究竟为什么不上朝他不知道吗?
不,他知道。
但他就是要这么说。
上朝了是没眼力、惹人烦,不上朝是懈怠、傲慢……这其中的道理就跟像大灰狼打小白兔的那个笑话一样,戴不戴帽子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家就是想抽你。
靖国公对于这种幼稚的小孩子把戏当然不会说什么,而是一本正经的回答:
“陛下,如今大敌当前,正是应该所有人都团结起来的是偶……可臣却偶闻两位相爷将自己的家眷都送了出去,这与临阵脱逃有何区别?除了乱我军心外也给所有人都做了最坏的示范。”
韩非这段话说的虽然很对,但发言风格却似乎跟他本身的风格有一定的区别。
如果是接触过肖恒的人就能很容易发现,这句话的风格究竟来自哪里。
“臣闻得于此乃是怒不可抑,请陛下圣裁。”
韩非双手手捧着笏板靠在脑门上,然后保持着鞠躬的姿势。
“沈爱卿,黄爱卿,可有此事?”赵朞懒洋洋地问道。
“确有此事。”黄相爷率先上前一步道,“只是并非我送走的,而是和内子想要回家省亲……”
黄世忠的抢答让沈钧陷入了被动,毕竟同样的话他可不能再说第二次了,虽然他非常想来一句“俺也是”,但在欺君之罪的威胁下,最终也只能另谋出路。
“臣泰山过世,内子回乡务丧。”
能将如此拙劣的借口说出来,可想而知沈钧应该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靖国公可都听到了?”赵朞坐在高高的皇位上,低头俯视着下面的众臣,不知道在想什么。
“国难当头,两位宰相带头逃跑,我……”靖国公还没说完,却忽然被赵朞粗暴地打断了。
“一派胡言!!何来国难!?区区蒙元即便南下又如何?临安必会安然无恙!”赵朞怒道。
既然皇帝都已经发火了,那么似乎就不用继续硬钢了,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了。
“陛下竟然如此袒护那两位……我知道了。”
只是靖国公韩非仍然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然后脸上的表情渐渐的冷淡下来,“万念俱灰”的放下笏板,缓缓退回到了旁边。
赵朞一直对着韩非怒目而视。
只是韩非身份尊贵又没有任何失仪之处,他也不好强行给靖国公安排个罪名。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在皇帝陛下的示意下,那太监终于将最后一次说了出来,而随着朝堂之上再没有人敢于出头了,今日这朝议也就算是结束了。
等后面官位较低者三三两两的出来之后,就见靖国公正与两位宰相争执着,而韩非的话似乎才刚说一半:
“……既然如此,那我韩府也要举家迁移了——但我明说了,我这既不是省亲也不是奔丧,就是为了逃避蒙元的屠刀,仅此而已!”
说到这里的时候,韩非看到后面的官员也都出来了,就在原地给大家做了个罗圈揖,随后大声说:“诸位……后会有期!希望你们都能活到那个时候。”
说罢,韩非一甩长袍,转身离开。
若在平时,这种事基本出不了皇宫大门,然而今日却不同于往常,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的时间,整个朝堂之中所发生的这件大事就传遍了临安府。
然后,舆论彻底炸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