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恒对于造船一窍不通,即便是近千年前的造船他也是完全不懂的。
对于一些比较传统、比较简单的行业来说,肖恒还能靠着领先近千年的知识来对其形成碾压式的制导。
然而对于像造船这种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资金、技术、人员非常密集的产业,就算肖恒有着领先近千年的知识,光靠他自己也是独木难支的。
所以与其说肖恒要买的是这船厂的地皮和各种工具设备,那不如说其实他是在收购这些人才。
而所有的人才之中,肖恒最看中的就是眼前这位有着丰富运营经验的船厂主人以及他手下已经磨合好的、拿过来就能用的管理团队。
至于普通的船工什么的……其实招起来并不困难,而那些将造船各方面的零件尺寸牢记在心并且以此传家的那些大师傅,却是肖恒完全不想要的。
其实许多现代的大公司对于一些小公司的收购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人才,这方面的流程和各方面的利益平衡已经非常成熟了,肖恒只要看看那些案例照着做就差不多了。
不过肖恒没想到的是,这种人才收购的模式对于南宋来说却是过于先进了些,以至于肖恒这话一出口无论是那木匠牙子还是船厂主人,甚至船厂主身后的那些人看着肖恒的目光也都是五味杂陈。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肖恒一愣,没想到他们会是这种表情……一般来说被大公司收购的小公司不都应该是那种意气风发的即将登上人生巅峰的表情吗?眼前这几人却仿佛哑巴吃黄连般的难受。
“这……肖公子有所不知,这船厂是我曾祖创下的基业,传到我这里已经是第三代了。现在我不光把祖宗基业败光了,若是还……还给人当展掌柜,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喽……还请肖公子见谅,这里我是一天都不想多呆了,早早收拾东西早回老家,从此耕读传家……”
说道最后,那老厂长已经是涕泪横流。
望着眼前这位痛哭流涕的老人,肖恒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肩膀。
虽然来这里已经很久了,甚至连肖恒都觉得自己无论说话还是办事都与本地人没什么区别了,然而现实还是告诉他,其实他从思维方式上就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对于现代人来说,自己的公司被人收购那肯定是自己的成功……就算不是至少说出去也好听。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一份工作他们能做一辈子。而自己的工作手艺和店铺就是他们引以为豪的传承。
祖宗基业这个词肖恒听过但却没什么理解,可现在面对眼前这位涕泪横流的老人,肖恒多少又那么一点点理解这个年代的人了。
虽然不多,就只有那么一点点……毕竟刀不是砍在他身上,他没有感同身受的痛。
不过怎么才能留住这位老厂长呢?
肖恒开始了思考……
画大饼?
似乎行不通,因为无论饼多大、多么现实但此刻也终究是画的饼罢了。而且肖恒也不可能把船厂还给他,所以这老厂长必然是为他打工的……而这身份上无法转变也就无法转变老船长的挫败感。
或许能换个思路?
肖恒想着想着忽然眼睛一亮,拍着老船长的肩膀轻声诱惑道:“老丈,你就不想复仇吗?”
“复仇……”老厂长微微一愣,随后一脸疑惑的看着肖恒。
“你想想究竟是谁把你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如果他们不把你手下的大师傅挖走,你这船厂也不用卖不是?”肖恒划了根火柴,扔到了老厂长那一片死寂的心中。
然后,老厂长的眼神微微亮了亮,不过很快就再次失去了光芒。
“没用的,他们……他们背后有人!”老厂长苦笑道。
“什么人?”肖恒追问道。
“这……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哇,咱们斗不起,斗不起哇!”老厂长似乎也不是很清楚具体的情况。
肖恒无语的看着他……对“民不与官斗”这句话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肖恒居然每天都能进步些,如果肖恒的语文老师知道了相比会很高兴才是。
不过说实话,这老厂长输得的确憋屈,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兴许人家只是派出个小斯随口说了一句他就败了。
但这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个时代的权力究竟是多么的可怕。
“没关系的,咱背后也有人……国公府二公子韩子青如何?回头让他也入一股!”肖恒扯别人当大旗还得好好想想,可他坑韩子青眼睛都不带眨的——这就叫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是时候展现韩子青的价值了。
“国公府……难道是靖国公?”老厂长看着肖恒,眼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是自然。”肖恒笑道,“你以为当今天下还有别的国公吗?”
“肖公子不曾诓我?”老头依然不放心的追问道。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最后还不是要被拆穿?”肖恒反问道。
那老头低头沉吟了许久不成下定决心,而肖恒也不着急,摇着折扇慢慢的等着他做决定。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站在老厂长身后没说话的几个年轻人其中之一上前一步道:“爹,你甘心吗?孩儿却是不甘心的!”
“……”听完这番话,那老头缓缓的抬起头来,正视着肖恒道:“……好,我干了!老朽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咬下他程家二两肉来!”
“……”
肖恒闻言只觉胯下一凉,那玩意好像也就二两肉,也不知是肖恒污了还是这老头真就这么拼……
看着燃起了复仇之火的老厂长,肖恒先与他谈了谈这船厂收购的事情。
说实话,这火拱起来了之后许多事情都变得好办了,无论肖恒问什么那老厂长都异常的配合,所以稍微考察了一下船厂整体的残值之后,肖恒最终以一千两百两银子买下了老头的船厂。
从自己当老板变成给人打工的,而且打工的地方还是自家的祖产……这种巨大的落差下老厂长显得有些意兴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