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坐于书案后的姬铭也点了点头,作为武侠小说爱好者,类似的毒药实在多不胜数。
“那陈姓毒妇,平日里看着温婉贤良,娶她入门我还道是前生积福,真真地爱惜于她,岂料她的心肝竟是黑的!”人魂陈铁咬牙切齿:“听得真相,我气得心肺欲炸!”
当时陈铁冲出去拼命,那姘夫也有三十好几的年岁,是个小白脸相公模样,无论身形还是力气都远逊陈铁。不成想,姘夫身子油滑、身佩快刀且精擅打斗搏杀的本领。
陈铁有力气,可他是个老实人,一辈子与人为善,一身力气小时候顶牛长大了凿石,几乎从没用它来打过人,对方却是江湖恶盗身上背了不知几条人命,这便如骆驼与毒蛇相斗,又岂能得胜。
相斗不久陈铁就被对方一刀扎中要害!空有一人惊人力气却无法报仇,反倒死在杀父、夺妻的小白脸手上,陈铁悲愤可想而知,他又怎能不到殿上告状!
“浅浅”二人望向姬铭,目光中颇有征询之意,想问陈铁供述是否属实,姬铭明白他们的意思,轻轻一点头。
供述属实,这是桩铁案,非办不可的铁案。
而人间惨事,小鬼判官全无动容之意,待陈铁说过前因后果,冷声问:“说完了?”
陈铁含泪:“若她与奸夫只是害我,或许我就作罢了,只怪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可毒妇还害了待我如己出、一生与人为善的师父,身为人子、身为弟子岂能善罢甘休,求大老爷为小民做主!”
“呸!”数不清第几次,“许草莽”又是一声唾骂:“本以为你前生为人,心思还能通透些、告状还能有些新意,原来也是狗屁倒灶!”
这个时候姬铭开口:“刘铁,公堂之上,辩理、审冤,你若不服大可做辨,有什么想说的都能说出来。”
姬铭要弄明白,这阴阳司审阴阳判轮回的道理究竟是什么,他姬铭何尝不是一肚子话想去反驳“许草莽”,不过他的身份不合适,干脆让刘铁自己去说。
“毒妇与歹人狼狈为奸,为夺钱财害人性命,不该死么?小人父子凭自己的力气和手艺挣钱吃饭,从不曾违法乱纪、不会与旁人斗气争狠、更不敢有害人歹念,却无辜惨死,我不冤枉么,我那师父、义父不冤枉么!”刘铁满心激愤,又得判官开口得‘殿上畅言’之权,双眼通红对着“许草莽”大吼,一双铁拳死死攥住,身体微微颤抖。
“他们一对姘头该死?两头狼抢肉,胜了的那头就该死么?”小鬼差目光轻蔑:“两窝蚂蚁开战,打赢了的那一窝就该死么?人害人,他杀了你、抢了你,他能过得更好,何罪之有?他若该死,那猎户打猎、樵夫砍树、屠户杀牲,岂不是个个该死?”
“你们爷俩冤枉?”他的语气越发刻薄:“天地凶险、自然凶险、人间也一样处处凶险,你们争不过别人,所以死得冤枉?那被猎户射杀的鸟兽、被樵夫砍断的林木、被屠户宰杀的猪羊,岂不是个个冤枉?被顽童一壶热水灌入巢穴的蚂蚁、被人走路时一脚踩死的虫豸、被你们随手捕捉玩耍的蜻蜓蝴蝶大肚蝈蝈岂不是更冤枉?”
说着,“许草莽”居然笑了起来,声音阴森惹人憎恶:“我为你申冤不难,上去一趟锁了jian夫yin妇的魂来下油锅全不费事;可我为你申冤前,是不是还得先为你打死过的苍蝇、为你踩死过的蟑螂、为你吃过的鱼虾牛羊讨个公道?”
这哪里是什么道理,于人魂陈铁听来根本就是胡搅蛮缠,大汉怒叱:“我说的是人命!你却纠缠其他,道理何在!”
“许草莽”不生气,正相反的,他的神情和语气全都放松下来,伸手指向陈铁:“你是蠢人,可知自己蠢在何处么?两个地方。”
“第一蠢,自以为是人命高人一等,你转头去看看外面,那些游魂和你有何区别?来了这里,万生万灵平起平坐。”
“至于第二蠢......”小判官猛然提高声音:“少拿你们人间法度来问天地自然!这座大堂,主掌的是天地公正,不是你们那些死死活活的狗屁倒灶的‘冤屈’!你死,他得好处,便是你死得好、死得妙、死得活该、死得天经地义!”
“我见得鬼多了,晓得你们阳世人都道阴司可怕,以为活着有业、死后会有报......会下油锅,会拔舌头,会活剥皮?一厢情愿吧!”似是还觉得不过瘾、没说够似的,小鬼差桀桀而笑:“于你们为人之魂,这阴司真正的可怖之处,只在三个字:太公平!”
‘啪’的一声,镇木拍击桌面的脆响传遍大殿,姬铭却面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