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头顶就好像被什么碰了碰。
当唐归晚抬起头的时候,唐允辞刚好低下头,手中捻着的一片花瓣慢慢落到了地上。
“头发,沾上了。”
唐允辞开口,还是一贯的寡言少语。
唐归晚仰头看着眼前清冷俊秀的少年,正撞进一双眼里,那里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
明月清风皆入眼,却不敌少年如玉的惊艳。
一袭白衣洁净,如琼枝一树,栽种在万花迷眼之间,又似昆仑美玉,落于东南一隅。
落入谁的眼中,迷了谁的心。
“啊……哦,谢谢。”
唐允辞坚持盯着地面,一板一眼,“不必。”
唐归晚按捺住心头微微悸动的刺痒,继续去看这场花雨,无人瞧见唐允辞略有些不自在地退了一步,离她远了些。
深不见底的隧洞,不辨日月。
拾级而下,越靠近大地深处,那股带着霉味的湿漉漉的潮气越重。
两人端着烛火走到隧洞内,隧道之内皆是石墙铁壁,不透一丝缝隙。
烛火却被微微的风吹动着摇曳。
朱如婳举起烛火到宋檀面前,“道友,你看。”
宋檀眯着眼打量,“这隧道并不是完全密不透风的,躲在这里也不会窒息而亡。”
朱如婳闭上眼睛,回想通灵时见过的画面,借此来推断出他们究竟藏在哪里,并探探隧洞里是否有秘密机关。
“直走吧,这个隧洞没有岔路,走不了多远应该就能看到他们了。”
宋檀默默听着她的话,轻“嗯”了一声。
朱氏,通灵之术冠绝百家。
显然,一晚上的相处已经让他完全取得了这位朱家小公主的信任。
而他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助朱如婳找到朱琅。
隧洞里湿冷得很,石墙上积着水汽。
两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警惕的观察着地面和四周,就怕万一冒出来个什么暗器。
即使朱如婳提着神,却还是百密一疏,她忽然感觉到脚下一陷,似乎踩住了什么东西。
朱如婳立马全身顿住不敢乱动,“道友,我好像……踩到机关了。”
“不是好像。”
宋檀指着两旁的石壁示意她看,“你就是踩到机关了。”
石墙上冒出密密麻麻的箭头,以朱如婳为中心,烛火照映在箭头上,透着寒光。
朱如婳忍住心头密密麻麻的恐惧,立刻再用力右脚踩紧脚下的机关,要是脚一滑她可就要变成一只刺猬了。
“道友……”
一回头发现宋檀已经站在危险区域外了。
“……”
“你站的离我那么远干嘛?”
宋檀两指摸着下巴,故作思考,“我在观察……怎么样才能救你。”
朱如婳木着脸,冷漠回答,“哦,那你想好了吗?”
从她这个角度来看,宋檀这样子根本就看不出来是在想办法救她,反而更像是为自己找了个安全区,以防伤到他自己。
“想好了!”
“你呢,先踩好踩稳了别松脚,等我找到了朱琅,再返回来救你。”
“怎么样?好主意吧。”
“你觉得呢?”
她要么踩那么久脚抽筋,要么一个踩不稳松了机关,被万箭齐发戳成刺猬。
宋檀看朱如婳恶狠狠地瞪着他,他反而又后退了几步,手握拳头捂着嘴轻咳几声,“我……咳,我……”
没眼看,朱如婳回过头打量着四周,估算着她要是凭借自己的力量能不能穿过去。
朱如婳开始摩拳擦掌,左脚后撤一步,弯下身,准备直接快速直冲滚过去。
刚跨出一步,一双温热的手掌抚过她的腰间,顺势一把搂住,男子身上清冽的气息侵袭朱如婳的鼻间包裹着她。
朱如婳抬眼,宋檀似笑非笑的脸映入她的眼中。
周围红色的结界将他们包围着,利箭刺到结界上都被打回。
等石壁上的箭不再冒出,宋檀才放下她,撤了周围的结界。
“如何?这么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要以身相许吗?”
朱如婳无言,只是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看。
“你伤还没好。”
她不想宋檀再加重自己的伤势。
虽说两人心里想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儿,但这……好像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朱如婳低头盯着他的手,不得不说,这双手是真心生得好看,修长笔直还忒白,比女孩子的手还秀气,直接甩她这对爪子十八条街。
只是这双手的主人明显不太会保护自己的美手,都给整出疮了。
“不是我说,道友,就你这手,要长我身上,我做梦都能乐醒,狠还是你狠,都给整出疮来了。”
别人求都求不来这么一双好手啊,不好好保护可就是暴珍天物,得引起众怒的。
“好看吗?”
她若是晓得这双手沾过多少人的血,大概就说不出这种话了吧。
在二人说话的空隙,朱如婳刚刚站立的地方,身后的那个墙壁慢慢地挪升,露出一个小小的入口。
死门即生门,诡道之术。
“找到了!”
朱如婳一把抱住身旁的宋檀,激动道,“可真有你的!”
她自然而然地认为把她当成靶子的宋檀只是为了尽快找出入口。
但两秒冷静下来后朱如婳又觉得,她好废啊,明明受伤的是宋檀,却事事都得靠着宋檀,而她就连这小小的入口都找不到。
宋檀不懂她心里那些别别扭扭的小心思,不自在地把朱如婳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女子身上甜而不腻的香气萦绕,宋檀强装着镇定开口,“走吧,进去看看。”
那妖怪极有可能带着朱琅从这里离开,这里也只有这一个藏身的入口,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个入口应该是连通地底妖界与溪涧村的一道屏障,只是不知道这隔绝两界的阵法设在何处。
朱如婳在入口探头往里面看,宋檀走到她身边,随她一同看了看。
“如何?怕吗?”
“怕啊,自然是怕的。”
朱如婳直言不讳,“这里面乌漆麻黑的,万一还有什么机关暗道,我们死里面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又不能不进去,琅琅还在里面,没有找到他,我也不可能出去。”
朱如婳焉焉地垂下头,没有看到宋檀眸中一闪而过的暗芒。
宋檀拉起她的手,目视前方,分明没有起风,可朱如婳却能看到他飞舞的墨发,神采飞扬。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进去看看。”
“别怕,有刀山我替你撑着,有火海我替你挡着。”
这种话原先也听别的男子说过许多次,这一次却全然不同,朱如婳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在耳边愈渐清晰。
一颗种子冒出小尖儿,在心头开始悄然萌芽。
而她只要多看宋檀一眼,那颗种子就会越发生长,总有一日会长成参天大树,树根深扎心底。
两人在入口处停住了脚步,面对面眼神交流了一会儿。
最后确定进去时,宋檀一把拉住朱如婳的手,把她拉到身后,自己挡在身前,准备先一步走进去。
朱如婳借着自己身形小先钻了过去,“我先去!”
她往前走了两步,一道剑气直冲而来,朱如婳一侧身,锋利的剑气削去她垂下来的几缕头发。
剑气化形,却不见使剑之人。
朱如婳偷偷瞥了眼绕后了的宋檀,一边挡住剑气的攻势一边往后退,她心里纳闷,小声嘀咕道,“这剑法……怎么莫名有些熟悉……”
还未等她想出来个中缘由,宋檀眼疾手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卸下来那人的武器,禁锢住了他。
朱如婳见他已得手,瞬间将那抹熟悉感抛之脑后。
“这招呢就叫做以退为进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深藏不露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又开始乱念成语了。”
“欸——”
朱如婳质问的话卡在喉咙里,她看着眼前与自己神似的面容,一时间怒不可遏。
“朱琅!”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会对这剑气这么熟悉了!
“朱琅”冷哼一声,硬气侧过脸不搭话。
宋檀这才正眼打量眼前之人。
少年的脸虽然未脱稚嫩,轮廓棱角却也已初显成形,他体型修长偏瘦,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一头乌黑的发丝被一顶四面三叶莲花冠高高束起。
宋檀皱了皱眉,一手禁锢住“朱琅”,一手拦住想要上前暴揍朱琅的朱如婳。
“别急,他有些不对劲。”
一阵笛音响起,幽凉凄凄,由远及近,却又好像一直萦绕在两人周围。
宋檀神识一凛,这笛声,恐怕自入口就渗入了两人的识海。
一切未知的,才是最能恐吓住人心的。
朱如婳缩了缩身子,手一扬猝不及防地往朱琅的后脑勺就是一锤。
“……”
在朱如婳惊恐的目光中,朱琅挨了她一锤后,身体就如一个破碎的泡沫一般,缓缓消散在了空中。
宋檀意识到什么,猛地攥紧她的手,下一秒,两人直接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