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到文书末尾被红批加注的片段,朱翊钧不由眉头紧皱、沉吟半响才缓缓开口。
“关于‘珍宝阁’富商的事调查地怎么样了?”
由于义军对地方士绅实习的是诛三族、抄家、插木桩的一条龙政策,所以杀人的同时还会缴获士绅们积攒了多年的民脂民膏。
至于义军到底从南漳刮出了多少金银财宝,朱翊钧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大致相当于张居正改革后朝廷一年总收入的一成。
这可是张居正改革了六年、朝廷收入较嘉靖朝暴涨之后的一成,朱翊钧甚至还没有把字画、艺术品之类的贵重物品找渠道变现。
南漳根本就不是什么富庶的区域,连一个小县城都能刮出这么多白银,襄阳和积聚着天下脂膏的南直隶地区就十分值得期待了。
但缴获过多的弊病也已经显现了出来,现实不是游戏,义军士兵们没有随身的异次元口袋。
金银财宝必须和普通物资一样,用临时征用的驮马、驴子等后勤部队运送。
这些金银财宝已经多到了挤占军备物资的程度,不止一个队官偷偷丢掉宝贵的火药和硝石,只为了尽可能往隶属于己方的后勤部队里多塞一把珍珠或白银。
为了处理这些数量过多的战利品,义军这些天已经采取了包括但不限于埋宝藏、山洞藏银、江口沉船等方式,但仍然收效甚微。
就在这时,曾与朱翊钧有过一面之缘的珍宝阁奸商找上了门来。
奸商表示自己不仅可以帮助朱翊钧将书画等贵重物品变现,还能提供大宗货物物流业务,
只要一点点手续费,奸商就能秘密地将义军无法携带的战利品送到任何朱翊钧希望的地方去。
大明的财政体系是出了名的畸形,户部不是先把各项税赋收上来再统一分配,而是每一笔税收都有固定的去向。
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南直隶两成的盐税被分配去供养宗室,分配之处的额度预计是一千两。
那么如果今年两成的盐税到不了一千两,地方官府就要挪用其他款项来填这个窟窿;
那如果今年的盐税多了呢?多出来的银子会因为各种神奇的原因被挪用、被征调、甚至神奇地消失,唯独不会落到朝廷户部手里。
这种扭曲的财政体系影响极坏,就算经过张居正六年来呕心沥血的改革、吏治和各项收入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但朝廷手上可以自由挪用的金银仍旧少之又少,张居正想重建个三大营,还得想方设法地从各部嘴里夺食、今年边军的军饷都不敢发全了。
因此能在望海囤一笔海量的白银,对朱翊钧亲政后改革的第一阶段有异常重要的意义;
唯有同时拥有效忠于自己的军队、文官,以及一笔可观的财富,朱翊钧才能保证没人敢把自己当成一个傀儡。
提到这件事,邓元飞有些难堪地朝朱翊钧点点头。
“本地人不愿意跟义军合作,所以......暂时只知道他叫徐四,是湖广本地的富商。”
朱翊钧略感郁闷地点点头,他从不相信任何商人或士绅,而且奸商......徐四给他的第一印象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但为今之计,他恐怕只能给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一点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