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门庭若市的御花园中顿时冷清了起来,朱翊钧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对周围鹌鹑般把头低到胸口上的宫女和太监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嘴里吐出的话却冷得掉冰渣子。
“还留在这儿干什么,看朕的笑话吗?”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御花园里剩下的宫女和太监们吓得腿都软了,朱翊钧这些年的脾气虽然收敛了不少,但为了让自己的表现更符合文臣们的预期以获取支持,他始终对宫里的奴婢不假辞色。
毕竟文臣们眼里的明君圣主可不会对一个太监或是宫女和颜悦色,就算真想演什么礼贤下士、平易近人的戏码,皇上尊重的对象也应该是我们这些国之栋梁才是,哪怕是个穷秀才呢?
费瑛和冯保日常明里暗里的冲突,被按在乾清宫外打板子打掉半条命的奴婢每月都有那么两三个,乾清宫前有几块地砖因为经常被鲜血浸染,缝隙已经变成了洗不净的暗红色。
再加上费瑛生怕冯保暗害朱翊钧,乾清宫被他经营地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寻常奴婢就算不慎接近了乾清宫也会被抓起来拷问甚至灭口。
久而久之,乾清宫和朱翊钧在宫女和太监们眼里就成了危险、神秘的代名词,正常人绝对不会想和这两个词语扯上任何关系,毕竟再想攀龙也不能把小命搭上不是?
宫女和太监们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御花园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刑巧如内疚地拉了拉朱翊钧的衣角。
“没事吧......都是我不好......”
“没事、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你按着原计划出宫、立刻动身前往南直隶吧,否则我怕你来不及亲手砍下熊野源内的人头。”
朱翊钧隐蔽地朝刑巧如眨眨眼,接到暗号的刑巧如将信将疑地看看朱翊钧嘴角那抹微笑、又看看太后离去的地方,如果刚刚是演戏的话,那这两个人的演技是不是好得有点离谱了?
但刑巧如只踌躇了片刻、然后便用力地朝朱翊钧点点头转身离去,她在南直隶还有必须要了结的恩怨,等一切结束了再回到朱翊钧身边也不迟。
身边最后一个人也已经离去,朱翊钧怎么想这口气都忍不下去,极度的无聊之下,他决定去找找自家好弟弟的晦气,正好也有事要问朱翊镠那个小混蛋。
朱翊镠是朱翊钧亲生的弟弟,早在隆庆年间、年仅两岁的朱翊镠就已经被先帝封为“潞王”,受尽先帝和太后的宠爱,出生时嘴里含的金汤匙只比朱翊钧小上一号。
而且由于天子的位置已经被朱翊钧占了,朱翊镠这辈子顶天了就是个藩王,而大明从来都是把藩王当猪来养的,就连太后都不对这个儿子抱任何期望。
朱翊钧凌晨五点起来晨练、读书的时候,朱翊镠在宫女用身体暖好的被窝里睡大觉;
朱翊钧因为一句不当言论被朝中大臣逮着狂骂的时候,朱翊镠可以不爽了直接把书本扔到给他讲课的先生脸上;
朱翊钧被太后提着耳朵教训、鞭策他不要辜负先祖荣光的时候,太后从来不舍得这么教训朱翊镠,甚至很少对他说一句重话。
李太后是个很好的母亲,但朱翊钧身上的责任实在太重了,她不敢因为自己的爱子之心影响了一国之君的成长,只好把对朱翊钧的疼爱转移了很大一部分到朱翊镠身上。
朱翊钧因此看这个弟弟极不顺眼,朕还在这吃苦呢、你倒享受上了!兄弟俩只要在太后视线之外的地方见面,朱翊钧就一定会耳提面命地教训这臭小子几句。
久而久之朱翊镠连见到了乾清宫的奴婢都立刻绕路走,生怕被自家皇兄逮住,可惜他今天难得来听一次课,结果正好撞上了来找茬的朱翊钧。
朱翊钧悄无声息地从学堂后面绕到了朱翊镠身后,不出他所料,这家伙就算坐在学堂里也绝不可能认真学习,这是本套着《论语》皮的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