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所有布置落位的这段时间里,得益于之前安慰清儿的成功经验,朱翊钧很快就把刑巧如的情绪给稳定了下来。
虽然朴仁勇一伙人已经死得干干净净、脑袋还被插在南京的路边示众,但这次倭寇入侵的罪魁祸首熊野源内还没有伏法,这件事不算真正结束。
朱翊钧也不想让一个小姑娘卷进这种可怕的政治漩涡中,但刑巧如是向张居正发难的最好人选,换了任何一个人,锦衣卫和无孔不入的特务组织都有可能查出些很不好的东西。
虽说唱戏不过是一个让刑巧如露面的借口,但这种细节还是做得越逼真越好,朱翊钧以“准备太后寿辰”的借口提前将几个戏班子招进宫来,由燕京的名角来教导刑巧如戏曲。
尽管学习的时间很短,但刑巧如意外地很有戏曲方面的天赋,就连李太后都不禁欣赏地点点头。
“模样长得好、唱的戏也好听,这嗓子真跟黄鹂鸟似的,也难怪皇上对其他人都没兴趣了。不过哀家看她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怎么沦落到唱戏的地步了?”
戏曲虽然是大明老少咸宜的娱乐活动,就连皇室也经常把有名的戏班子招进宫来表演一番,但戏子在社会上的地位很低,人们大多把戏子当作下九流的贱业,真正“良善人家”的女儿是不会从事这种行业的。
(太后眼中的良善人家:有十几个佃农、能供养一个儿子考中秀才甚至举人的耕读之家)
刑巧如看着不像富贵人家的姑娘,但这模样和气质又不像是寻常农家能养出来的,这样的姑娘会落魄到要去唱戏可真是出稀罕事。
戏台上一曲演罢,在众人的欢呼和惊叹声中,刑巧如欣长柔顺的绛红色裙摆花瓣一般缓缓落下,看上去像极了一朵缓缓绽放的红莲,就算不考虑演出者的年纪,今天的表演也已然称得上极佳了。
朱翊钧坐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台上那个耀眼的纤细身影,刑巧如的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从脸颊缓缓滴落的汗水冲淡了原本浓重的戏妆,雪白的脸颊上微微透出一丝红晕。
众人忘情地为台上之人欢呼着,谁都没有注意到刑巧如落幕的动作已然保持了一分钟之久。
不是刑巧如刻意卖弄,而是她现在四肢都像灌了铅一般肿痛,传统的戏曲表演中唱只是一部分、戏子的舞蹈也是重中之重,以她的年纪。唱完一整出戏实在太勉强了。
刑巧如现在稍微一动、整个人都会瘫软下去,这场演出是她复仇的一部分,她不想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了。
看着这位花朵一般纤弱、翠竹一般倔强的女子,朱翊钧不禁想起了那天晚上两人的谈话,那双稚气未脱却刚毅果决的眼睛。
“你要自己复仇?你确实是在复仇啊?在太后面前把我教你的话说出来、推动朝廷发兵南直隶不就是复仇吗?”
“......我想亲自斩下仇敌的人头。”
朱翊钧一脸不解地看向刑巧如,刑巧如回之以淡然的微笑,但那抹微笑里却是不可动摇的坚定,就算朱翊钧拒绝,她也会自己偷偷溜到南直隶的。
“你没有必要这样的,南直隶的事情朕也有责任,朕保证会把罪魁祸首的脑袋装在锦盒里递到你面前,你经历的已经够多了。”
刑巧如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但她很快就把这种想法抛诸脑后,转而对朱翊钧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有些事情,只能由我自己来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