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寝殿里,朱翊钧在书桌前愁眉紧锁,悬赏令、捕倭队、提前调兵剿灭熊野源内,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将张居正原本的谋划全盘打乱,那很多细节就需要重新商榷了。
他倒不完全是被朴仁勇那帮狗杂碎气昏了头,只是朴仁勇那种级别的倭寇战斗力太差了,顶多去袭击一些防守薄弱、没有强大宗族势力的村庄,这样完全起不到朱翊钧和张居正期望的效果。
流窜的倭寇规模必须要大,最好是在正面战场上被击溃、成建制地带着武器跑路的大股倭寇,这样他们才有真正冲击地方秩序的能力。
张居正有一点没有说错:必须让倭寇们四处流窜、烧杀抢掠。否则便无从打破南直隶上百年来稳固的“宗族——宗教——士绅”生态系统。
大明毕竟是传统的中原帝国,除了大秦和西汉,中原帝国拿地方士绅一般都没有太好的办法,大明几代帝王最终也没能解决了南直隶和江浙那帮抗税的地主,张居正都得绕着这帮地头蛇走。
历史上的万历皇帝曾想过直接派太监过去监督征税,地方上也有徐民式这种能臣意图改革税制,但这些尝试无一例外、全都被激烈抵抗的南方士绅们破坏了。
派过去的钦差和太监们都被一帮不知从哪来的“义民”吊死,朝廷往往只能追究几个木匠、农民的责任,不仅起不到改革的效果、还平白让自己背上了“苛政残民”的骂名。
只有让南直隶的一潭死水乱起来,朝廷才能借着抗倭安民的大义浑水摸鱼,大明现在面临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必须打碎一些东西、让一些人去死才能让这个王朝延续下去。
朱翊钧正仔细检查着自己接下来的谋划,费瑛突然指挥着宫女们抬着一个卷起来的被子进入寝殿。
费瑛以前从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朱翊钧,朱翊钧猝不及防之下连忙将手里的文书随手塞到了题本堆里,再抬起头时、费瑛已经把那些宫女给赶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和一床奇怪的被子。
两人相视无言,朱翊钧看看床上鼓鼓囊囊的被子,又看看一脸骄傲、几乎是在邀功的费瑛,一时间居然连费瑛擅闯寝殿的事情都给忘了。
“费瑛,朕不是让你把人带过来吗?这床被子是个什么情况?”
“这不就是吗?奴婢听说那前朝的宫里都是这样的,这第一次侍寝的妃子啊,都要梳洗完毕、沐浴熏香后再裹进被子里给您送过来......”
费瑛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他为了能在第一次安排妃子侍寝时就给朱翊钧留下好印象可是下了不少苦功,不仅请教了许多之前侍奉隆庆爷的太监,还特地参考了一些前朝秘闻,可谓是兼顾了实用性与想象力。
朱翊钧顿时就被费瑛气笑了,先不说你这个龌龊的思想,人家用被子裹妃子好歹还给留个透气的口,你这捂得严严实实地是想闷死她吗?
“混账!朕找她有要紧的正事、不是找她来侍寝的!在你眼里朕就是这种人渣吗?而且你有没有考虑过她会被闷死?这人都没动静了,赶紧给朕把被子解开!”
“里面这位姑娘可没穿衣服,奴婢来解开......不合适吧?”
费瑛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伺候了朱翊钧十几年、是天底下最了解朱翊钧性格的,如果他今天把被子掀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但凡朱翊钧日后对这个小姑娘有了一点感情、他都会死得相当难看。
“这......你......叫个宫女进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