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古顶天等人也只好撤兵,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红崖岭,一再确认姓秦的还活着之后,任亮二话不说,立马带着他的人马返回东葫芦川。
王刚豹五两人跺了跺脚,不甘心地骂了几声之后,也带着自己的人马回了三座崖。
一出闹剧就这么草草收场了。
……
崇祯六年正月二十日,二十七名押往宣府的建奴俘虏,刚进大同府境内,就在大石口暴毙身亡。
经查,起因为押送的官兵误将带有鼠疫的水用来喂俘虏,结果二十七名俘虏无一幸免,爆发鼠疫死绝。
负责押送的三名将官很快就被发配戎边,其余人等杖责十至五十不等。
事情一出,宣大山西三镇官场风声鹤雀,人人自危。
许鼎臣忐忑不安好几天后,突然迎来了一个好消息:朝廷的封赏到了。
皇上擢升他为左佥都御史,授中顺大夫,仍巡抚山西。
杜应堂没有擢升实职责,仍任山西都指挥使,但得授定国将军,加封中护军,并赐飞鱼服一件。
其他那些个在捷报上的官员,也各有封赏。
而宁化千户所百户秦川,则擢升为千户,授武德将军,接任被贬戎边的董梁,驻宁化守御千户所。
许鼎臣知道,以当今皇上的性格,对立下如此大功的秦川,封赏绝不仅仅是一个千户。
很可能,这个宁化所千户,就是秦川跟大同监军刘文忠要的。
皇上要给秦川更高的封赏时,刘文忠帮着压了压,最后要到了宁化所千户职。
许鼎臣有种预感,山西、大同、宣府这三地,恐怕要掀起一股血雨腥风了。
……
秦川整整躺了七天,直到第八天,老黄那个啰里啰嗦的死老头才终于肯扶他下地。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的很好。
在老黄和黄六喜的搀扶下,他缓缓来到一面墙壁前,仔细盯着挂墙壁上的一幅地图。
这是李顶梁花高价从阳曲弄回来的,依然很简略粗糙,但已经比之前的印象派画作好多了。
他看了一小会,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赵武出现在门口,先是恭敬地朝秦川抱拳行礼,喊了一声“见过大人”,见秦川点头后,这才踏入屋子。
秦川吸了一口气,用微弱地声音味道:“你在宣府待了这么多年,对那地方的官场应该很熟悉吧,说说看,有哪些官员跟张家口堡那些商人狼狈为奸的。”
赵武沉吟片刻,道:“大人,其实整个宣大官场,几乎都与那些商贾有牵连,但范家等人之所以能如此肆无忌惮,靠的并不是宣大那些将官。”
“哦?”
“大人应该知道,去年皇太极西征察哈尔部,将林丹汗驱逐河西之后,向宣府讨要犒赏察哈尔部的财物一事吧。”
“这事知道,宣府那些窝囊废乖乖把一万多张皮子,还有无数绫罗绸缎给了人家。”
赵武摇头:“大人,事实上宣府巡抚沈棨给的不仅仅是皮张和布匹,还有数千石粮食,甚至还有不少炒熟的面食。”
秦川眉头一皱:“哦?堂堂巡抚,这不是私通外敌吗?”
“确实如此,整个宣大两地的将官,大多都在暗中资敌,沈棨那数千石粮食,是我和老廖他们亲眼所见的,面食还是我们宰了一个建奴后发现的。”
“当时,皇太极穷追林丹汗数百里,早已耗尽了军粮,归化城一带的牛羊马匹又大多被林丹汗驱赶过河了,皇太极归途无粮,便遣人到张家口堡找沈棨,后者胆大妄为,竟然给了建奴数千石粮食,甚至还帮建奴炒了不少熟面。”
“这件事,宣府监军王坤也有份,事发没多久沈棨就被斩了,当时没揭出资敌的事,皇帝只是以擅自议和的罪名斩了沈棨,但王坤并没有受牵连。”
“此事,或许牵连甚大,加上我先前的所见所闻,可以断定资敌的并非那些商贾,范永斗等人的背后,很可能是朝中大员,而且不止一人。”
听到这,秦川的眉头已经深深皱起来了。
他本以为,那八大皇商只是收买宣大和山西的官员,给他们行个方便而已,如果真如赵武所说的,那这明朝的士大夫阶层,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烂。
堂堂巡抚,竟然暗中通敌,打着议和的旗号给后金送粮食,还把面食煮熟了给人家送过去。
这简直就是卖国。
赵武又道:“大人应该知道张家口堡马市的由来吧,自大明与察哈尔部互通以来,皇帝便下令边墙开市,与察哈尔部互通买卖,换取对方的良马,张家口堡的马市便由此而兴盛。”
“从那之后,张家口堡便在短短数月之间,建起了无数商铺,其中有不少京官的产业,有些甚至是当朝大员亲眷家属的。”
“起初,来张家口堡买卖的确实是察哈尔部或者其他蒙古各部,建奴也有辽西商帮供应粮食铁器,但后来朝廷封了辽西商道,建奴没有粮食铁器的支应,便找到宣府的晋商,双方一拍即合,建奴换上一身衣裳,装作察哈尔部的蒙人进入张家口堡。”
“从那之后,范永斗等人就跟建奴相互勾结了,有时是建奴进来交易,有时是那些晋商把货物运出去。”
“频繁的大宗粮食买卖,肯定瞒不过张家口堡的驻军,也瞒不过督抚宣大的那些监军、监察御史等京官,这背后,若没有朝廷大员的照应,是决计走不通的。”
听完赵武的话,秦川缓缓吐了一口气。
看来,范永斗等人背后,那水潭深不可测。
不管有多深,一刀捅下去干个天翻地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