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西安的总督府,这里距离西安城内,有着城中城之称的满城,并不是很远,而且整个西安的城市规划非常的工整,完全不逊色于京城。
福全和毕冉在西安的一系官员的带领下走入总督府,武将出身的王辅臣脚步沉稳和文官出身的那些总督有着明显的对比。
相对简单接待宴席,上来的菜肴都是具有陕西特色。
毕冉看着面前的烤羊,这个最大的硬菜应该算是唯一不是陕西特色的接待菜式。
拿起割羊肉的小弯刀,毕冉有些错愕,他翻来覆去的看着小弯刀,心里有些纳闷,因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粗犷的宴席,按道理来说汉人接待应该菜肴精致一点才对,但明显王辅臣的接待让毕冉觉得素有草原上那些少数民族的风格。
而福全作为亲王,自然是在这里级别最高的人,主位必然是福全端坐,王辅臣就坐在毕冉的对面。
一个大圆桌,上座就只有十个人,福全坐在正中间毕冉坐在右侧,王辅臣坐在左侧,这个时候王辅臣端着酒杯站了起身,声音粗犷豪爽的向福全敬酒:“王爷,为了下官这点小事让您亲自到西安这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自罚三杯。”
说完就往嘴里灌酒,一杯,两杯,三杯,喝完之后抹了抹嘴,福全故意看着王辅臣喝完,也不阻拦,等王辅臣喝完之后,才笑着端起酒杯说道:“王大人过谦了,你既然已饮过三杯,本王也不能一杯不沾。”
福全面不改色的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王辅臣赞许道:“王爷好酒量,下官喜好烈酒,所以给您备的接尘的酒也是烧刀子。”
福全放下酒杯之后,扫视了在座的上下官员,发现几乎清一色是王辅臣提拔的人,皆是武官,一个文官都没有。
心里便知道这个王辅臣估计早就做好了造反的准备,于是不动声色的说道:“王大人,怎么没有看到那些道员,知府,同知等地方父母官?”
王辅臣故意搪塞道:“哦,他们都忙,我这也不好意思让他们过来耽误他们的时间。”
在旁的毕冉知道王辅臣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按照目前的情况王辅臣要么是已经和吴三桂达成协议,就是已经和耿精忠达成协议。
毕冉已经感受气氛已经非常紧张,因为他能注意到在场的其他官员眼神锐利,暗里藏着杀机。
“果然,时局的变化,作为中央政府的清廷,在这些人面前已经丧失了威慑力,公信力也在逐步减弱。”
毕冉手里拿着小刀看似在割着羊肉,但其实眼睛一直紧盯着在房间内的所有人。
而毕冉这个时候才发现房间中央的墙壁上挂着一幅长着大口的老虎画,毕冉手里拿着切来了的一小片带着皮的羊肉塞进嘴里,心里冷笑道:“安排的挺有寓意的嘛!”
“不过到底谁是羊,谁是虎还不知道呢!”
这个时候福全笑着对王辅臣道:“王大人,这次朝廷要我亲自前来,想必你也明白朝廷的意图了吧?”
福全的提问似乎早在王辅臣的意料之内,他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故意面露难色:“王爷,下官自然知道皇上的意思,但是您也知道我这边乃是西北重镇,主要还是要抵御来自西北的威胁,尤其是葛尔丹近些时日动作明显,所以下官也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
福全淡淡的回道:“你作为陕西总督,实际管理四川,陕西,甘肃三个行省,四川从你手里丢掉,这本来就是你的失职,而如今关内危机,吴三桂频繁川陕边境骚扰,你却不为所动,以西北关外隐患为借口,你该当何罪?”
福全虽然口气缓和,但是话里却充满了问罪的意味。
王辅臣手里端着酒杯,斜了一眼看了看周围,接着把酒喝完之后,将杯子有意无意的敲在桌子上,之前的为难之色瞬间转变为严肃。
“王爷是来替皇上治下官的罪?”
王辅臣语气低沉,而这时候屋内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毕冉注意到一些卫兵的手已经摸到了佩刀的刀柄之上。
如此明目张胆,恐怕这是个鸿门宴,福全倒也不怕,继续开口道:“王大人军旅出身,自然是爽快之人,本王也不喜欢藏着掖着,如今三藩作乱,只要你积极讨伐吴三桂,皇上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如果你一意孤行,依旧按兵不动,那么这次本王就是来摘掉你这个顶戴花翎的。”
面对福全的问罪,王辅臣再次倒了杯酒,默不做声的饮完之后,站了起来,慢慢的摘下自己头上的顶戴。
“王爷,皇上让我王辅臣为陕西提督,兼任总督,还有着太子太保一衔,可以说整个陕西,甘肃是我王辅臣说了算,既然话都摆在台面上来说了,那下官就不客气了!”
话语刚落,房间内外的卫兵皆拔出佩刀,而站在福全和毕冉背后卫兵也拔出佩刀,双方对峙起来。
原本同桌陪同的那些官员,其实都是王辅臣手下督标,提标的总兵,他们也站了起来冷眼看着福全和毕冉。
毕冉手里拿着一块羊肉站了起来,手里的小刀晃晃悠悠的虚指着这些总兵,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王爷,皇上三年前破例让王辅臣同时兼任总督和提督的职务时,我就觉得不妥当,虽然说是为了全面抵抗吴三桂,不过这不是相当造就了一个唐末的节度使出来嘛!”
福全无奈的回道:“我当时也劝过皇上,不过皇上一意孤行,我也是没办法!”
这个时候福全和毕冉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之内,如同朋友一般闲聊着,连自称都变得随和起来。
王辅臣和福全拉开距离,冷着脸说道:“你以为我王辅臣稀罕这个总督和太子太保的头衔呀,你们满人容不下三藩,自然也容不下我,而且我马鹞子岂会甘心做你们满人的奴才,横竖我都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那我为什么不为自己的将来某个出路呢?”
毕冉舔了舔满是油脂的手指,若无其事的眼睛都不看王辅臣,自顾自的问道:“所以,你王辅臣要自立为王吗?”
王辅臣将手里的顶戴花翎扔到桌子上,仰头笑道:“有何不可,现在两省数十万的兵力皆为我效命,而现在的时局,朝廷也不过是在强撑着而已。”
福全叹了口气站起来看着王辅臣道:“看来是无法交涉了!”
毕冉垫了垫肩,一脸无奈的说道:“王爷,情况就是如此,看来只能将这个乱臣贼子除掉了!”
王辅臣哼声道:“你们两人似乎搞不清情况呀?”
毕冉将右手轻握着的小弯刀直接插在桌面上,轻笑道:“搞不清情况的是你,王大人!”
毕冉话语刚落,整个房子都在晃动,一声轰隆的破空声从远处传来,房顶上因为振动而落下灰尘。
王辅臣和他的那些总兵警惕了起来,接下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又一声轰隆声传来,这一次明显能听出是从屋顶传来。
王辅臣震惊的瞪大双眼,正要张口:“杀……”
轰……
饭桌正上方的屋顶突然轰然倒塌,破了一个大洞,上落下许多的尘土碎瓦,一个身影飘浮在联络的掉落的碎瓦灰尘之中。
这个身影正是之前还在紫阳县做侦查的梁通,此时的梁通身体挺立的悬浮在屋内,沐浴在屋顶破洞照进来的阳光之中,落下来的碎瓦灰尘在接近他身体时似乎有什么无形的护罩自然而然的隔绝开。
所以梁通通体黑色的马甲和内衬夹袍一尘不染。
“王爷,毕大人,卑职救驾来迟。”
毕冉笑着回道:“不晚,时间掐的刚刚好!”
福全咳了两声,用手扇了扇了扬起的灰尘,看着屋内王辅臣等人都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毕冉倒是走到福全身边,帮他拍走落在身上的灰尘。
“王爷,那时我坚持成立粘杆处的决定正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