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二年，四月二十六

临近出征，毕冉来到了自己购买宅院的上头条胡同，这里一条胡同四套院子，毕冉购买的四进院位于胡同第二套。

上午九点钟，毕冉刚刚下早朝从皇宫出来，正值曹寅休沐期，所以毕冉和曹寅一起坐马车来到自己买的这一套宅子。

刚刚到院子大门，就听到院子里敲敲打打的声音，还有陈自力那蹩脚的官话。

“干什么吃的，叫你们把这面墙给打通了，说了两天你们都没动？”

毕冉从马车车厢里出来，曹寅撩开车厢门帘，还没下车探出头来对毕冉说道：“你那位广东的兄弟，脾气挺暴躁的嘛！”

毕冉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补服，这一路过来，衣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点灰，曹寅穿着侍卫服从马车里面下来。

这条胡同来往的人比较少，偶尔有从这里过路的行人，他们看见毕冉穿着官服和曹寅穿着侍卫服，都主动行礼。

毕冉早已经习以为常，京城的老百姓还是很注重礼仪的，和我们现代人打招呼不同，现代人见面都是握手礼，而这个时期的京城老百姓，都是躬腰作揖，是拱手礼。

毕冉和曹寅一前一后的走进这套宅子，毕冉环顾了一下一进院，发现之前乱长的藤条已经被清理，请来的工人和木匠都在辛苦工作着。

木匠重新凿木，修补破损开裂的门窗屋檐，瓦匠修补屋顶的琉璃瓦，重新铺设地砖等等。

曹寅看了看周围对毕冉说道：“看来是个大工程呀！这院子起码荒废了五六年，估摸着你得出征回来才能修缮完工咯！”

毕冉垫垫肩无奈道：“没办法呀，这套宅子是目前外城这边最为合适的现成宅子，我可没心思再等一两年平地建一套咯！”

曹寅笑着说道：“也好，把若兰接到京城里来，这样你们就不用两地分隔，京城和江宁两地相隔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这以后你公务繁忙，也难得回江宁一次。”

毕冉和自然地从口袋里面抽出一根烟来，故意侧身避开曹寅的视线，右手食指和拇指掐在一起，放在烟头出摩擦两下，烟头仿佛自燃了一般点着。

毕冉点着烟之后，抽了一口，回过头来吐出一缕白烟之后，对曹寅说道：“子清，时局变化，风云莫测，虽然身在京城，但也不安稳，我接若兰到京城也是为了防止不测。”

曹寅听毕冉话的一声，顿感毕冉似乎对朝廷平叛的事情没什么信心，于是曹寅拍着毕冉的肩膀说道：“你其实也没必要这么忧心忡忡，三藩最多在地方上面搞搞一点小动乱，还不注意威胁朝廷的安慰。”

曹寅的盲目乐观，毕冉却也不点破，抽了口烟，而这时高袅然漂浮在毕冉头部右侧的半空之中，她看着这个新家，笑着对毕冉说道：“这要是有个欧式大城堡，那才叫做好！”

毕冉嘴巴和曹寅聊着，却传音的吐槽高袅然：“欧式大城堡？那完全由石头垒起来的建筑有什么好？”

高袅然好像个小精灵那样在毕冉身边飞来飞去，嘴里说道：“你不懂，那个多有童话感呀，我是美丽的公主，而你是帅气的王子，骑着白马接我入住大城堡。”

“噗，嘻嘻……”

说完还情不自禁的掩嘴笑了起来。

毕冉传音的声音有些无语，他再次吐槽道：“还白马王子呀？你不怕骑白马的是唐僧吗？”

高袅然听完毕冉的吐槽之后，飞到毕冉的太阳穴位置，一脚踢在毕冉的太阳穴上，粉嫩的小脸气呼呼的说道：“不解风情，就算是骑白马的是唐僧，那个唐僧也是你个木疙瘩。”

此刻的高袅然表现的很有人性，毕冉有些怀疑是假象，毕竟之前的高袅然蔑视生命的姿态，毕冉还历历在目。

高袅然飘到毕冉的肩膀上，坐了下来，两条粉嫩的小短腿在悠哉的晃动着，嘴里回忆道：“我还记得那年你到我去上海迪士尼乐园，那个城堡让我流连忘返，我曾经想过，以后我们的家要建一座比迪士尼乐园还要大的城堡，然后给你生好多好多的小公主，小王子。”

高袅然这个六岁的身姿嘴里说的话，充满了美好的幻想，甚至有些幼稚。

但却激起了毕冉的回应，那时候毕冉还是毕承浩，辛辛苦苦存了一年的工资，带着高袅然去上海玩。

那个时候毕承浩还不知道高袅然的真实身份。

回忆中，毕冉和曹寅走到了内院，这里是三进院，只见陈自力在院子里插着腰在指挥着工人们施工。

从回忆里出来，毕冉传音给高袅然道：“原来你喜欢欧式风格，完全是执着于那一次迪士尼之旅呀？”

高袅然闭上眼睛回忆道：“是呀，那一次我们的开心呀！”

毕冉叹了口回道：“可惜，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和你出去玩过了。”

毕冉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高袅然神情有些忧伤，她冷不丁的向毕冉问道：“毕冉，你真的不恨我？”

毕冉一心二用，原本还在和陈自力在商量装修的事宜，被高袅然这么一问，愣了一下，连陈自力和曹寅都注意到毕冉的这个小变化。

陈自力关心道：“你怎么了？”

曹寅也特意观察了一下突然愣住的毕冉，高袅然急忙打了一个响指，周围的时间停了下来，给毕冉一个缓冲时间。

毕冉愣了好一会之后，才缓缓的问道：“袅然，为什么要这么问？”

高袅然理所当然的回道：“是我亲手杀死你妹妹，是我把你带到这个地方，是我让你蒙受了那么的痛苦，甚至还把你的记忆封印，捏着你的记忆，捏造你的人格。”

毕冉犹豫了一下之后，回道：“袅然，所实话，我是应该恨你，因为这发生的一切或多或少都和你脱不了干系，只不过仔细想想，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其实你的那个人类父亲高鼎，以及那个子魔才是我最恨的人。”

说完毕冉的眼神变得阴狠，锐利起来。

高袅然那圆圆的大眼睛，此刻低垂着，神情有些黯然的说道：“其实变成如今这样，也是我没想到的，其实我一直很在意的感受，我害怕你恨我，我不敢想象恨我的你，所以我选择逃避，消除你的记忆，捏造一个不会恨我的人格，但又害怕你记得我，会想起曾经的痛苦。因此我才把我从你的记忆里抹除。”

高袅然突然说出原由，把剩余的一点不合逻辑的事情解释清楚，对毕冉来说，反而是欣慰的。

至少，毕冉知道了为什么高袅然在捏造他的记忆时，没有把自己加进去。

原来身为宇宙之灵的高袅然，习得人性之后，也有害怕的时候，也会出现无法面对，选择逃避的时候。

这个落差让毕冉感觉到了有些矛盾，既有人性却又藐视生命的高袅然，真的很难摸清楚她的性格。

甚至那个暴怒的样子，毕冉有些怀疑阴晴不定的高袅然，是不是有精神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