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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黄昏。
尤挂半空的夕阳不舍的抛掉最后一丝余韵,而益州界首处那娟娟流水也从银白变成了殷红。当尘埃落定,溪水复归清澈,一切都回归原位,似乎只有天空中久久盘旋的乌鸦才见证了这一场大战的惨烈...
“文长,士元那边可还有动静?”
江宁此刻站在山坡的一个高处, 凝视着不远处的营寨,仔细观察着朱褒的动向。
“启禀公子,庞军师那边已经结束了战斗,现在似乎正在整编队伍,收拾战场,依延看来,最迟寅时...他们便可发动下一次进攻!”
“寅时...”江宁算了算时辰, 嘴角漏出一抹微笑,开口道:“时间还够!”
“士元这一战, 几乎把朱褒的锐气全部给打掉了,恐怕他已经开始着手撤退事宜,我等...也该派人去劝降了!”
“王平!”
只见江宁身后走出一个将领,抱拳道:“末将在!”
“便由你去劝降朱褒,可否?”
“嗯?!”王平也没想到这样好的事居然能落到他的头上,脸色不由得一愣,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欣喜。
“末将...定不辱使命!”
老实说,派谁去劝降这件事,江宁还真的纠结过,倒不是江宁不想把这个功劳送给魏延,只不过依照他这性子,若是谈崩了的话,一言不合恐怕他能直接掀桌子干起来!
而且江宁还担心若是朱褒这家伙宁折不弯,不管不顾想要和自己对抗到底, 届时派去劝降的魏延岂不是会有危险?
虽然这种概率极小,但是为了一个小小的朱褒, 把魏延给折进去,殊为不智!
出于稳妥, 不如让王平去了。
至于派其他的文官去?
也大可不必!
眼下这情况,根本不需要像师兄那样舌战群儒的文士,反而是王平这等久经沙场的武将刚刚好。
换句话说,与其说是去劝,不如说是去通知。
或降,或死!
你朱褒选一个吧!
......
与此同时,朱褒营帐内,他手下的这些将领们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几乎全部都蔫在了原地,再也不敢去谈带兵迎敌的事情了。
废话!
朱正在他们中算是能打的了,结果呢?
死的连渣渣都不剩了!
若是让他们去,恐怕后果不一定会比他朱正好多少!
“诸位...”坐在上首的朱褒此时皱着眉头,一脸无奈的开口问道:“眼下我军被汉军左右夹击,江子奕还未曾出手,我们就已经先败一阵,而今大帐外已经立满了上百架投石车,只待天明, 恐怕他江子奕便会发动进攻, 却不知诸君对此有何良策啊?!”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见没人开口, 朱褒继续问道:“那下次谁可去拦下李严?谁又去对付那江子奕?”
依旧是死一般的沉默。
此时在场的人安静的可怕,就连他们的呼吸声都可以清晰的听得到。
“将军...不若我们撤吧...”就在这时,下面有一个将领低声的说道。
“撤?!”听到这个提议,朱褒内心不由得泛起一阵苦涩。
诚然,打是打不过的,他试过一次,损失了自家族兄弟朱正不说,连带一万弟兄也损失殆尽,这代价不可谓不小。
既然打不过...那只能选择逃了!
可是逃又能逃到哪去呢?
就在朱褒还在思考的档口,突然听到门外有传令兵来报。
“报——”
“启禀将军,汉军派遣一使者求见将军,现在已经在帐外等候,还请将军定夺!”
“嗯?!”朱褒也迷惑了,汉军派遣使者?这是什么意思?
“把他带进来!”
当王平走进来时,不仅仅是朱褒,几乎场上所有将领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盛气凌人的气势,几乎如锋芒般直击他们而来。
“汝乃何人?因何要来我营寨?”
“哼!”王平此时虽然被敌军环绕,但是却无半点畏惧,淡然开口道:“某乃江军师麾下先锋王平,军师说,他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要告知将军!”
“肺腑之言?!”
“没错!”王平点了点头。
“军师问,朱将军...欲死欲活耶?”
“大胆!”
“竟敢如此侮辱将军?”
“汝欲死耶?”
虽然他们扪心自问,自己确实打不过江宁和庞统所带领的汉军,但是打不过是一方面,被人追到家里侮辱又是另一方面,泥人都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们这些武将?
“江子奕的肺腑之言...便是如此吗?”朱褒此时眼里漏出一丝凶意,面目森然的说道:“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你?”
诚然,任谁被怼到家里侮辱,恐怕也不会无动于衷,更何况这还是在他那么多手下面前,朱褒更不可能忍下这口气。
“是极!”王平却根本没理会朱褒那凶狠的眼光,自顾自的说道:“军师言道,朱将军今日新败,恐无再战之心,麾下将士也必然人人思退,而将军欲退,又能退到哪呢?”
“是退去和孟获沆瀣一气?还是去攻打各城池,成为那流寇?抑或是去占山为王?”
“军师说了,莫怪他没有提醒你,今日庞军师大败将军上万兵马,其实根本没动用全部人手,甚至一半都未曾动用,相反,他借着此次大战的掩护,早已经带人埋伏到将军撤退的必经之路!”
“所以,将军几乎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朱褒瞬间惊了,庞统居然已经派人堵住自己的退路了?居然...这么快的吗?
对于朱褒而言,其实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虽然说是从敌将嘴里说出来的,但是只要略想一想就能知道王平所言其实并非虚言。
“若是将军此行来我营帐只是为了羞辱我朱褒,那便大可不必!我等虽战不胜,唯死而已!”
“哦?!”听到朱褒这样说,王平此时也不由得高看了他两眼,语气也因此稍微放缓了几分。“平此来并非羞辱将军!”
“将军欲战,但可曾看到大帐外军师的投石车耶?百来斤巨石,不过须臾之间便至,中者即死,擦者即伤,尔等又要如何抗衡?”
“将军欲逃,岂不闻赵子龙勇冠三军,曹军阵前杀了个七进七出都未损分毫,若是伏于道中,将军这四万人马可有半分胜算?”
“与其让弟兄们白白受死,不若就此降了军师可好?”
“投降?!”朱褒也愣了,他从来没想过还有投降这个选项,他本就是勾结孟获带兵谋反,或战或逃,他都曾想过,但是却从来没往投降这上面考虑。
他不是没听说此前高定带着雍闿的首级投降,但是高定毕竟也是带着“投名状”的!
他朱褒呢?
什么都没有!
老实说,他不敢赌,他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庞统和江宁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