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就像是他们玩物一般,我时常可以听到县衙内有凄惨的喊叫声,那种叫声让人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我不知道她们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
“为什么,我要嫁给这样的禽兽不如的东西?凭什么他们有权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而我只是想要一点自由却偏偏得不到?”
王婉儿抢过牵牛手中的酒坛,随后灌了一口。
“我爹王知县?哈哈哈哈哈。”
王婉儿大笑了起来,拍着桌子道:“他真是一个好父亲,阿牛,你知道吗?我娘卧床三年,他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一次都没有,甚至一个铜板都没有给过我们娘两,他是知县啊,安阳县的父母官啊!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娘两受苦受难,但是我娘呢?她临死前却还在念叨他的名字,我有的时候就在想,我娘就是一个傻子,白痴,她自以为王知礼是他的恩赐,但王知礼却认为我和我娘是他的劫数,你说这是不是世界上最大的悲哀?”
“他恨啊,恨我娘为什么不早点去死,恨我为什么还能活着。”
牵牛深吸一口气,端起桌子上白粥轻轻咽了一口。
他知晓王婉儿自幼生活孤苦,不仅要讨生活,还要照顾卧床的母亲。
没有爹,娘照顾的孩子,从小就会遭到无数白眼,冷落和欺负,那些孩童扔着泥巴打在身上,泪水混合着脏水,从脸上啪啦啪啦往下落,而这样的情景每隔几天就会上演,她只是别人的小丑和笑料。
除了被人冷落和欺负,年幼的她还在山上捡树枝,身体瘦弱的她每天往返山上数十次,然后将树枝卖给牙人,牙人心黑,每次都会克扣一部分银子,每次回来,她单薄的身体都像是散了架一样。
冬天的时候更是痛苦,难受,数十次的上山很是要命,而她的耳朵就像是要被冻掉了一般。
有的人没有选择,而她是别无选择。
有的人活着是一种享受,而有的人活着就是为了活着。
就像是书中所说,麻绳偏从细处断,命运专欺苦命人。
你命苦,那命运,苦难折磨的偏偏就是你这样的苦命人。
王婉儿又是咕了一大口,酒水顺着皙白的脖颈流淌下来。
“咳咳咳!”
“你少喝点!”
“阿牛。”
“嗯!?”
“我心里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我真的好恨自己。”
她那双美丽的大眼里射出来一股忧郁的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眼里荡漾。她平日的活泼的姿态看不见了,沉思的、阴郁的脸部表情表示出她的内心的激斗。
“阿牛,这是我娘留给我最后的东西,她说留给我的嫁妆。”
王婉儿轻轻将木簪取了下来,放在手心,随后背后三尺青丝如瀑布而下。
“有些事情并不能怪你,真的婉儿。”牵牛沉默了半晌道。
咱们都是野地里的孤魂野鬼。
“我不要嫁给何德!凭什么要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凭什么?凭我的命贱,凭我是一个贱种!?”
王婉儿说到这,摇晃站了起来,泪水不知不觉从她的眼角流淌而出。
“我不愿意,他们就逼迫我,我没有家人,没有母亲,没有任何亲人,没有人会站在我的身后为我撑腰,我什么都没有了,对啊,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怕什么呢?”
王婉儿说到这里,一阵更大的悲哀压倒了她,好似有些话到了她的喉边又被她咽下去,她的口已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只有大口大口灌着酒水。
“婉儿,你别喝了。”
牵牛一把夺过王婉儿手中的酒坛,他能够感觉到王婉儿已经快喝多了。
“我....我喝不醉,我不是和你说过了?我能一直喝。”
王婉儿脸色微红,泛起了红霞,但是眼中却含着泪水。
这一双眼睛,牵牛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哐当!”
突然王婉儿一把踢开了门。
门外,大雨淅淅沥沥。
王婉儿一头冲了进去,任凭雨水如打在身上,她屹立在天地之间,好像又和天地脱离了一般。
“婉儿!”
牵牛慌忙起身拿起桌子上雨伞走了出去,打在王婉儿的头顶。
“我不要!”
王婉儿一把推开了牵牛,泪流满面的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喊道:“你们不就是想要逼死我吗?”
“你们以为我怕死吗?王婉儿不怕.....不怕.....”
“轰隆!”
雨声越来越大,混合着电闪雷鸣。
王婉儿眼前的一片白茫茫,不知是泪水模糊了视野,还是雨水溟蒙了世界。
“回去吧。”
牵牛也是一把扔开了雨伞,狂风骤雨狠狠拍打在他的脸上,有种别样的疼痛。
两人站在雨幕之中,任由风雨肆虐。
都是没有再说话。
风雨愈来愈猛烈,仿佛要将两人击倒一般。
这一刻,他们处在了同一个世界当中,面对着同样的风雨。
王婉儿突然转身,大喊道:“阿牛,只要你不嫌弃我,那白粥,我喝一辈子都行。”
说着,她一双眼睛期盼的看着牵牛,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什么!?”
牵牛只感觉雨水在疯狂涌来,呼啸声中他完全没有听到王婉儿说的是什么。
看着牵牛稚嫩的脸庞,王婉儿咬着嘴唇,“没事,我说笑的。”
牵牛一把拉住王婉儿的手腕,快步走到了屋檐下。
从雨幕中走出,好似世界都变安静了下来。
他们回到了最初,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王婉儿看着牵牛那被雨水打湿的脸庞,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口上有一把锋利无情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刮着,血也在一滴一滴地流着。
“阿牛,那劣酒以后别喝了。”
“怎么了?”
“对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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