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可笑,最信任的人,做了最不可信的事。
钱叶氏问了一句:“你准备如何?”
钱宜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跪下:“怡珍,是我做错,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他才两个多月,不能没有爹娘。我求求你,怎么惩罚我都行,让孩子娘给你敬茶,让孩子跟我姓,以后我绝不进她屋,你打我骂我都行,就可怜可怜孩子,我知道你心善,最看不得孩子受苦。向阳他们也不能没有爹,你有气冲我,打我骂我我都认,我会一辈子赎罪。”
钱叶氏眼泪流下来,多少心里期盼着丈夫能认错,说一时糊涂,说把他们母子送的远远的。可是丈夫却让她可怜那对母子,谁来可怜她们母子四个?
她无声的哭了,任由眼泪流下来。
钱宜民也哭了,怡珍怡珍的轻轻的叫着。
丈夫一声声的怡珍,像一个大锤一下一下的砸在她的心口。
十年的夫妻感情,十年的她以为的夫妻恩爱,一下一下的全砸碎了。
她没办法在心里给丈夫找不得已的理由,生老二的时候,丈夫在外面安置那个女人,一次次的说去同窗那里,回来还给她带各种小吃。
他如何做到从别的女人那里回来还能够如此对她?还能够情深意重的说我们过一辈子?
还能够抱着女儿说你是我的珍宝?
正因为是这样,她压根没有去想,没有去怀疑丈夫会做对不起她的事。
可是现在,事实却给了她一巴掌,丈夫的眼泪,丈夫的那一声声怡珍,就像一个重锤敲打在她的心上。
疼!
好疼!
心像裂开一样,敲一下痛一下。
钱宜民看到她紧紧揪着胸口,站起来走过去搂着她,说道:“对不住,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钱叶氏推开他,站起来打开桌上的一个木盒,拿出一张纸说道:“这个还给你吧。”
钱宜民不接,他知道这个是什么,他知道妻子一直珍藏着。
钱叶氏松开手,那张纸慢慢落下,页头上的三个字,转了个圈落在地上。
圈儿词,三个字好像在嘲笑她。
成亲一年后,丈夫抄写了这首词给她,说我也画个圈儿,我的话在圈里,我的心也在圈里。
钱叶氏甜蜜,一直珍藏着,来到应天府也随身带来。
她记得那晚丈夫在背后拥着她,握着她的手一起又写了一遍。
这是幽栖居士的圈儿词。
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侬意: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整圈儿是团圆,破圈儿是别离。还有那说不尽的相思,把一路圈儿圈到底。
破圈儿是别离,如今这个圈儿破了。
如果一开始夫妻相敬如宾,一开始就像有的夫妻那样,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她会给丈夫纳妾,会当个合格的主母,哪怕他有外室,就像处理家务一样,平静解决。
可是,不是那样啊,丈夫给了她情深,丈夫给了她承诺,丈夫给了她美好的向往和期盼,将来白发苍苍,也携手同行。
这十年有多美好,这会儿心有多痛,痛得无法呼吸,痛的想像那张纸一样,慢慢的飘下去。
钱叶氏说道:“过阵子再说吧,我累了,想安静一阵子。”
她走出去,脚踩上地上的那张纸,走到门口转过身,等着丈夫出去。
一直盯着这里的叶田卓走进来,对着钱宜民做了个请的手势。
送走钱宜民,叶田卓回来见大姐关了屋门,站了一会,没听到声音,让人守在门口,去了姨娘那里。
进去没看到外甥女,问了一句:“雨晴哪?”
叶姨娘说道:“睡了。”
又担心的问:“你大姐怎么想的?刚雨晴还小声问我,他爹为什么没回来,我说你爹去考试去了。”
又叹气道:“孩子可怜。”
叶田卓说道:“娘,我爹不在,娘就给我说说这事应该怎么办。”
“哪轮得到我说话,你爹会处理好。”
“要是妹妹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哪?”
叶姨娘赶紧往地下呸呸,说道:“你拿谁说不好,拿自个亲妹子说。”
叶田卓挠挠头,其实他想说,如果大姐是你亲生的哪。
“我当初跟你爹,一个是爹娘做主,一个是我自己愿意,我知道我长得并不多好,又不是正头娘子,如果你爹另外找女人,我会给他安排好。让我进门就是让我打理后院,我没资格吃醋。不过后来你爹对我真好,你爹不是虚情假意的人,好就是好,我也心甘情愿跟着你爹,也愿意多赚钱负担这个家。你爹感激我,我也感激他,我能明白你大姐的心思,要是没有以前的恩爱,现在不会难过。但是再难过,也得看孩子的份上。你大姐愿意忍就忍,不愿意忍,大不了带着孩子析产分居。”
叶田卓眼睛一亮,又暗下去,“那我大姐岂不是太委屈了,一辈子顶着钱姓,却要当个活寡妇。”
叶姨娘说道:“那孩子怎么办?和离,钱家能放孩子走?你姐肯定舍不得扔下孩子自己走人。”
叶田卓想到媳妇她堂姐就是和离带着女儿走的,他小声说道:“娘,要不要我安排个人,到时候就说他断袖,逼着钱家让我姐带人走。”
叶姨娘拍了一下,说道:“这事可不能做,这不只是害一个人,这是会害了钱家一家子,这种缺德事你可千万不能做。你爹要是知道了能饶过你?别人无德,你跟着无德?”
叶田卓赶紧讨饶道:“我不做我不做,我只是随口一说。”
叶姨娘正色道:“说都不能说,这种馊主意压根都不能想。”
叶田卓一个劲的保证不会再乱想主意,叶姨娘才放过他。
又说道:“再大的苦,再大的难,时间就是良药,熬过去了,还是要过日子。你不是说你姐学问好吗?干脆让你姐去女子学堂教书。人只要有事做,不会胡思乱想。再说学堂里有很多饭都吃不上的穷人家的孩子,看看人家,自己那点事儿根本不算啥。”
叶姨娘小的时候跟着父亲哥哥在外做生意,到了叶家打理铺子,打理产业,经常出门,见的人多,见到苦难的人更多。她觉得为了男女之情凄凄哀哀的人太没用。
当然她不敢把这话给儿子说。
叶田卓听亲娘一说,点头道:“对,钱家来人后这个事情解决了我就给爹说,让大姐去学堂教书。小将军的媳妇还去医学堂做事,我小姨子怀孕之前天天去太医馆,我姐学问好去教书最好不过了。”
他又小声说道:“娘,好好想个主意呗,怎么能让大姐带着孩子和离,大姐还年轻,没必要守着那样的男人。就算是析产分居,名义上也是姓钱的媳妇,我姐太委屈了。”
叶姨娘也小声说道:“你爹干啥吃的?你爹会为你大姐着想,只要你大姐说一句话,你爹保准办得妥妥当当,这么多年的官儿白做啦?”
叶田卓一拍脑袋说道:“对呀,我舅说我爹是老狐狸。”
叶姨娘拍他脑袋说道:“在这里别老说你舅你舅的话,你舅也是瞎说,你爹哪里像老狐狸,顶多是那狼狈为奸的狈。”
叶田卓哈哈笑,这一阵子头一回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