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咚咚脚步声响,紧接着房门一开,怜儿娇小的身子从门缝中闪了进来,轻轻一礼:“夫人,有何吩咐?”
单氏淡淡地道:“明日一早,立即唤表少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怜儿急忙应承道:“是,夫人,婢子记下了。”
怜儿刚要转身出门,单氏又道:“慢着,去把账册取来。”
怜儿一呆,随即应承道:“是,夫人。”
昏黄的油灯下,单氏轻轻地叹口气,这些账目都要再看一遍,一点纰漏都不能出。
账房已经平过账了,但只有自己看过才放心。
想起萧郎说自己的侄儿不堪大用,她的蛾眉便紧紧地皱成了一团,解也解不开。
……
几乎在同一时刻,学子州诗会的一处偏僻水阁之中,两名半大的少年正在大快朵颐,他们的面前摆了牛心炙、鹅炙、胡炮肉、脍鱼莼羹等菜肴,还有一壶上好的水酒和诸多干鲜果品。
两人脚下一片狼藉。
白袍少年吃相文雅,青袍少年则是狼吞虎咽,连眼皮都不撩,见着吃的伸手就拿,虎咽狼吞,这顿吃啊,手上有油就往身上蹭,青袍也不是很合身,穿在身上有些不伦不类。
白袍少年看着好笑:“你几天没吃饱了,饿成这样?”
那青袍少年也不立即答话,而是将酒壶对嘴猛灌了几口,打了个酒嗝,这才缓缓地道:“好酒啊,小郎君,黑娃可得谢谢你,若不是你,这辈子怕是喝不到这种好酒,嘿嘿……”
他话还没有说完,用油腻腻的小手抓了一大块胡炮肉塞入嘴中,胡乱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犹如牛嚼牡丹一般。
黑娃吃得急了,喉咙里“咯儿”一响,竟被胡炮肉给噎住了,漆黑的脸膛涨得通红,紧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呃……咳咳……”
白袍少年在他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这才顺过气来。
黑娃挠头不好意思地道:“小郎君,你别见惯,我就是饿急了。不是我说,就是皇上饿他三天,也斯文不了啦,比我还得狼狈。”
说着他又吃了一块鹅炙,这才说:“好香啊。”
白袍少年说:“才品出滋味来呀?”
黑娃展颜一笑,白袍少年也跟着笑了起来。
白袍少年又拿了一个牛心炙让黑娃吃,黑娃接过去,连声道谢,又问:“小郎君,刚才我喝的这酒是什么酒?怎么比鲍家酒肆的酒好喝的多呢?”
白衣少年笑道:“那是自然,这叫酃(líng)酒。连西晋的中书侍郎张载都为之作酒赋,‘昔闻珍酒,出于湘东。既丕显于皇都,乃潜沦于吴邦’。岂有不好喝之理?”
酒赋,是赞誉美酒的最好方式,酒因为赋的书写,而传香更远,赋因为酒的融入,而语惊四方。自扬雄以《酒赋》开先河,三国曹植、魏国王粲、晋代张载等等众名家所作酒赋,喷涌而出。
以赋赞酒,成为传统,也成为对酒表达赞誉的最好方式。正所谓酒史出一“赋”,酒业获一“宝”。
奈何那黑娃对张载、酒赋毫无所知,只是不住地点头,边吃边喝,时间不长,风卷残云,吃了个酒足饭饱,把两只油手在衣服上蹭干净,说:“小郎君,今日跟你来学子州算是长了见识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