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大厅当中的书画虽然是用来给才子文人们品评的,但最终确定名次却不是由他们说了算的。
当书画们被品评完毕之后,便有专人将其收起,一一呈到大厅当中的主位之前,那里才是定鼎之人。
坐在沈重左侧的也是一名老者,身穿青色宽袖长袍,白发鹤颜,双目炯炯有神,此刻正在对几幅绘画做出点评。沈重听了连连点头,说道:“陆翁不愧是陆侍从之后,这一番点评让老朽茅塞顿开,呵呵……”
他口中的陆侍从便是与东晋顾恺之并称为“顾陆”的陆探微。
刘宋明帝时,陆探微常在侍从,丹青之妙,最推工者,他还是正式以书法入画的创始人,把东汉张芝的草书体运用到绘画上。
沈重身旁的这位老者便是陆探微的六世孙陆无涯。
今日既有书画品评,陆无涯自然不会缺席,听沈重夸奖,他忙摆手道:“家祖探微公参灵酌妙,动与神会,笔迹劲利,如锥刀矣。
秀骨清像,似觉生动,令人懔懔若对神明,虽妙极象中,而思不融乎墨外。我这点微末伎俩,实在是不足道哉,不足道哉!”
沈重笑道:“陆翁太过自谦了。令先祖穷理尽性,事绝言象。包前孕后,古今独立,非复激扬所能称赞。
但价重之极乎上,上品之外,无他寄言,故屈标第一等。虽画有‘六法’,罕能尽该。而自古及今,各善一节,惟令先祖该之矣。
陆翁既然是探微公之后,画工自然不凡。就说你送我的那副《侍女图》,画中女子衣褶纹以画石钩勒笔意参之,多笔不觉其繁,少笔不觉其简。
皴石贵乎似乱非乱,衣纹亦以此意为妙。天王褶如草篆,一袖六七折,却是一笔出之,气势不断,当真是传世佳作……”
和沈重不同,陆无涯的心思都在才子的画作之上,沈重这边说着,却见陆无涯的目光望向了远处,忙问:“陆翁?你这是……”
陆无涯并未予以理会,却对一名下人道:“快,快将那副画拿予老夫!”
“哎呀,沈翁,您看这副《兰竹图》,其兰叶、兰花以淡墨描绘,墨色温润,行笔轻盈流利,行转有致。
竹子则以浓墨出之,劲健潇洒。对衬景的描写,画者亦颇具匠心,如坡角土石皆以干笔勾画、皴擦,再以荆棘穿插其间,卷尾一段溪流淙淙,都显示出荒率冷寂,从而愈发衬托出兰、竹高雅清芬、不从流俗的品格,不错,不错啊……”
陆无涯手捻须髯不住地点头,对于一个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而言,欣赏他人的画卷着实为一种终极享受。
这一点,他与其祖陆探微颇为相似。
与陆探微齐名的顾恺之,则是一位集才子名士、官衔贵宠于一身的画家。他博学多才,画艺高超,又擅长清谈玄学,故流传典故很多。
顾恺之志在诗文书画,虽在仕途上无所作为,但终日周旋于上流社会的权臣贵族间,与当时的权贵桓温、殷仲堪、桓玄俱交往甚多,宫闱政事沉浮不定,侍奉的权贵交替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