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唱和水灵儿手拉手跳入了大河之中,他一只手不能活动,只能是单臂划水,由水灵儿抓住他的衣襟。
可是没扑腾几下,便呛了水,胸腔之中犹如千万根针扎一般,几乎无法呼吸,一次次想要将头伸出河面,却一次次被水灌入口鼻之中,如此咕咚咕咚地灌了一肚子冰冷的河水。
尽管如此,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只求趁着自己还能动之时游得再快一点,游得再远一点,离后面追来的山贼越远越好。
三月底的河水依旧是有些冰冷刺骨,他冻得全身很快便失去了感觉。
迷迷糊糊中只感觉到水灵儿的手依然在抓着他的衣襟,他甚至没有机会看她的境况如何,两人像是无根的浮萍一般在冰冷的水中起起落落、浮浮沉沉、飘飘荡荡,顺流之下。
忽然,一个浪花带着白花花的水沫子迎头打来,瞬间将他们二人全都湮没了……
苍穹万丈,高远而深邃,夜幕漆黑如墨,一轮孤月高挂夜空,与河水中的倒影比肩而行。
月光下,一条挂着六盏碧纱灯的大船自河的上游驶来,船上的双桅风帆鼓如满月,吃足了风,兜满了力,船首切划着水面,水花翻涌滚荡,又卷起波波的浪纹朝船的两弦散去,深青色的河水吐着不尽的白色碎花。
“阿姐,阿姐,你快看,这月亮好美啊!”
大船上传来一个略有些稚嫩的声音,朦胧月光下,一个少年打扮的身影出现在甲板上,正指着天上的月亮欢呼雀跃。
舱帘儿一掀,一个身着一袭鹅黄色长袍,头戴公子巾的翩翩佳公子走了出来,身材高挑,面如冠玉、眉清目秀,一双清秀的眸子,似含情又庄严,似含怨又凝重,腰间玉带上丝绦悬系着地一枚紫如意玉佩,随着他的步子微微地晃动着。
整个人显得玉树临风、卓尔不群。
只听他说道:“昨晚乌云敝天,未见月色,今天云散天青,可好得多了。”
声音娇媚清脆,竟是个女子声音。
船头两侧十多个青衣小帽的家丁见她出来,急忙肃手而立,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上前道:“小姐,小郎君他……”
女扮男装女子对着摆摆手,截住了他的话,此时迎面吹来一阵清凉新鲜的风,使她不由神色一振,问道:“到了哪里了?”
那管家叉手道:“回小姐,照此速度,再有一炷香的工夫便可以靠岸了。老奴请小姐示下,一会儿我们是直接回城,还是等天亮了再回去?”
女子道:“这一路上大伙儿乏了,大船靠岸后让大家休息,待天亮了回家不迟。”
管家答应一声自是迈着方步去安排了。
那女子见家丁们并未注意她,便做了几个扩胸的动作,不时环顾,就像是在做贼一般。
“阿姐,你快来看!”少年催促道。
女子望着那少年,眼神中说不出的关切,嗔道:“谁让你自己出船舱的。当心点,莫要掉下船去。”
那少年小嘴一噘:“姐,我今年都十一岁了,你还当我是孩子啊?”
女子掩住嘴巴噗嗤一笑:“十一岁,你可不就是孩子嘛,难道姐姐说错了?”
少年不服气,反驳道:“如此说来,阿姐也才十七岁,比我也只大六岁,也是孩子。”
女子被他这样的逻辑逗得笑靥如花,清凉明眸中尽是温暖的微光。
那少年被她这么一笑,反倒是更加的气恼了,气呼呼地道:“你还笑!阿翁都说我是早就是男子汉了,现在可以当家了!”
女子似乎很了解弟弟的脾气,便好声哄道:“好,好,好,我家星辰是男子汉大丈夫!”
被姐姐这么一说,那个叫作星辰的少年才将眉头稍稍舒展开来,他的模样与姐姐倒有七八分的相似,眉目清秀,俊美之中带着三分轩昂气度,令人一见之下,自然心折。
若是稍稍化装,都能扮作女娃以假乱真。
星辰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姐姐,星辰是大房唯一的男儿,以后是要当家的,否则我们大房就要被二房、三房两家欺负死了。”
女子爱怜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你能这般想,阿父的在天之灵和阿娘不知道该有多么欣慰,我们家的小星辰是真的张大了。”
星辰道:“阿姐,他们就是趁着阿翁病了欺负我们,回去我就要跟他理论。那件事,你本不必答应的。这根本就是他们设下的圈套,要将阿姐往火坑里推。”
女子听了一丝愁云悄然爬上眉梢,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发髻,幽幽说道:“星辰,你年纪还小,有些事还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