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付间,脑后风声骤起,他下意识地使了个千斤坠儿,“嗖”地一声,一支雕翎箭贴着头皮飞过,炸雷般的吼声在身后响起:“无耻山贼,老子要你们偿命!”
……
两名军卒进入木屋之中将已经死了的黑衣人暨大郎的尸体拖了出来,侯安都上前看了看说道:“此人着实胆大,竟敢再杀回来。”
陈昌却并不关心这黑衣人,他命人将屋中的女子架出来,这才发现女子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而且其左臂之上还插着一把匕首,他俯身用手把住那女子的脉搏,仔细地诊视了一会:“嗯,人应该没事。”
“来人,选一处干净的所在,再派随军郎中诊治她的刀伤。”
侯安都见陈昌对这个女子颇为在意,倒也不好说什么。
陈昌亲自看着郎中诊治,那郎中拔出了匕首,又给她上了药,包扎完毕之后,向陈昌禀报说刀入肌肤并不深,将养些时日便会好起来。
陈昌握着他的手腕,直觉得脉搏比方才跳得有力了。
又过了片刻只见她脸色也有点泛红,只是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侯安都此时带着柳明走了进来,侍卫还端来了食盒,这次都是士卒们自己动手做的,虽然不如专门的厨子手艺好,但可以保证的是食物中没有毒。
侯安都打开食盒,顿时阵阵香味飘散了出来,侯安都将一个个小碟子摆在案几之上。
陈昌却摇头道:“你们去吃吧,孤一点都不觉得饿。辛苦了一夜,这次此刻怕是不会再来了,你们好好地吃点,明日启程也有力气。”
“放心吧,孤就是想在这里坐一会儿,不会给你们惹事的!”
侯安都勉强地笑了笑,说道:“殿下,微臣知道殿下的心思,您这是在思念先帝。”
他叹口气继续说道:“想想也是,宋武帝自私之意多,先帝则忠公体国,论起功绩,犹在宋武帝之上。”
“宋武乃一介武夫,先帝则能幸庄严寺讲经,并非如梁武帝仅长于学问,而不宜于政事。宋武于并时侪(chai)辈,无不诛夷,先帝则多收用降将,其量度之宽宏,盖又有打过人者。”
“如今我朝新立,国门之外,强敌虽除,然梁室遗孽,尚思蠢动;又是处武夫专横,土豪割据,我陈朝开创之艰难,实十倍于宋、齐、梁三朝而未有已也。”
“然天不假年,先帝骤然崩殂,我等列位臣工为之大恸,肝肠寸断。先帝临终前,最为念念不忘的就是殿下您啊,按照他老人家的意思,您更应该好好地保重,方对得起先帝才是。”
陈昌重重地叹了口气:“唉,你说得也对。继嗣之争,乃各朝召祸之最烈者,堂兄之立,实已非正,然孤于异国未归,君位不可久旷,且堂兄究有功于天下,为众所服,孤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司空大人,你们不要怪孤一路上对你横眉冷对,孤这心里难受啊。”
“一别先帝数年,临别之时,音容笑貌、谆谆教诲犹在,可孤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他老人家了……”
说着说着,已是潸然泪下。
侯安都在一旁说道:“殿下,您是金尊玉贵之体,千万不要太过于伤心了。先帝的后世是由皇上亲自操办的,十分隆重,先帝的陵寝风水很好,利我大陈千秋万代。”
“微臣临行前,皇上召微臣从容言曰‘太子将至,须求一别藩,吾将老焉’。皇上心心念念的就是殿下您,否则何必费尽周折遣使入周,多番与周斡旋,又派微臣星夜兼程奉迎殿下回建康呢?”
“殿下回了建康,怕是皇上还有大事要交待!”
陈昌听他所言与之前的颇有不同,眉角微微一挑,又是一声长叹:“唉,司空大人,莫要说这些了。侯景之乱,乡人多依山湖寇抄,皇兄独保家无所犯。时乱日甚,乃避地临安。”
“及先帝举义兵,侯景遣使收皇兄与孤,皇兄乃密袖小刀,冀因入见而害景。到了之后才发现接见的并非侯景本人,而是其下属吏,故其事不行。这点足可以证明皇兄的胆略。”
“时王僧辩女婿杜龛据吴兴,兵众甚盛,先帝密令皇兄还长城,立栅以备龛。其时他手下兵卒才数百人,战备又少,杜龛遣其将杜泰领精兵五千,乘虚奄至。我军将士相视失色,而皇兄依然言笑自若,部署得当,指挥若定,于是众心乃定。”
“杜泰知栅内人少,日夜苦攻。皇兄激厉将士,身当矢石,相持数旬,泰乃退走。由此可见,皇兄刚毅果断,体恤士卒,他当了皇帝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如今,我只想着回去当个太平王爷而已。”
陈昌将那日自己心中所想一一同侯安都说了。
侯安都一听,也是一诧,这衡阳郡王说话何时变得这么自谦了?
不过,侯安都的心思十分的灵便,忙接口说道:“殿下,您还是在为这刺客的事情而疑心吧?是不是觉得微臣有什么事情瞒着您?”
“其实微臣方才的那番话句句是实,转述皇上的话也是一字不差,皇上对您一点也没有见外的意思,要不然直接让您留在北周好了,何必费劲心思地把您接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