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1章 功高震主啊···(2 / 2)

“然······”

满是苦恼的说着,周勃不忘又侧过头,确定周遭没人,才单手捧着木匣,将另一只手遮上了丽寄的耳侧。

“然此密诏,太后、丞相皆不知······”

“据陛下所言,诏书之上,只得天子印玺,然不见太后凤玺及相印······”

“便是石渠阁,亦不曾有诏书之备份·········”

只此寥寥数语,便惹得丽寄嗡时面色大变!

满是惊骇的瞪大双眼,将目光在周勃和那方木匣之间来回切换好几次,丽寄才面带惊骇的皱起鼻翼,骇然欲绝的将手指虚指向那方木匣。

“无······无凤玺、相印,更无备档?”

不敢置信的发出一问,待周勃苦着脸一点头,丽寄面上惊骇之色却更深。

“这!”

下意识一声惊呼,惹得周勃赶忙抓紧丽寄的衣袖,才终是让丽寄回过神,强自按捺住心中惊惧,将颤抖的声线尽量压低了些。

“印、玺不齐,无有备档······”

“此诏若奉!便乃矫诏啊!

!”

丽寄骇然欲绝的语调,却是惹得周勃更是一阵慌乱无措起来,恨不能将手中木匣一把甩回数百里外的浿水!

但想归想,实际上,周勃还是只能小心翼翼的捧着木匣,根本不敢对这方烫手山芋有丝毫不敬。

“正是此理!”

“太祖高皇帝有制:凡天子诏,当得传国玺、后凤玺、汉相印三者齐用,又分于相府、石渠阁留有备档,方可证其为实;”

“某亦知此诏,但奉之,则必难逃矫诏之虞!”

“然此又乃陛下所授之密诏,若不奉,又为抗旨不遵······”

见周勃说话间,便急的好似热锅上的马邑般,在这不过两三步的区域焦急的来回踱起步,丽寄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终是勉强稳住心神。

待镇定下来,又深深注视向那方以汉传国玺用于泥封之上的木匣,再低头沉思一番,丽寄的眉头之上,也不由带上了和周勃一样的愁苦之色。

正如周勃所言:按照太祖高皇帝刘邦定下的规矩,凡是天子诏,都必须是有天子玉玺、丞相印,以及太后凤玺三者,并一式三份,于相府、石渠阁都留有备档,才能证明其合法性。

当然,‘太后凤玺’一项,是刘邦弥留之际,由时为太子的当今刘盈提议,才加上去的条件。

在这样的规定下,一封天子诏,只要是在相府、石渠阁二者之间,其中一个地方找不到备份,那就可以直接判定为矫诏!

如某封天子诏,石渠阁有备份,相府却没有,丞相就可以上书禀明:这份诏书,臣不知情;

这样一来,被丞相‘兴师问罪’的天子,也只有两个选择可供考虑:要么,承认这是一封矫诏,将诏书持有人依法判处,诏书内容全部作废!

再要么,就是向丞相服软,解释一句:哎呀,这诏书确实是朕下的,就是忘了把备份给丞相送去,丞相可万莫见怪······

这种情况下,丞相如果脾气好,那自可以一笑而过,表示‘没关系,下回注意就行’;

可若是丞相脾气不好,又恰逢天子年幼、主少国疑,那也完全可以硬着头皮,对着天子痛骂一顿!

——你这皇帝干什么吃的!

——祖宗的规矩全当耳旁风吗!

——这还让我怎么做丞相!

若事态果真发展到‘天子与丞相不合’这个地步,那最终结果,也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废帝另立,要么罢相另拜;也就是二人必须走一个。

从现实角度而言,后者的概率,基本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

而这,也正是‘汉相’二字背后,所代表的滔天权势得由来:正式诏书,需要丞相用印;法律条令,需要丞相点头。

只要天子不打算罢相,那但凡丞相说‘不行’的事,天子,就根本无法强行推动。

换而言之:在任何关乎宗庙社稷的大事上,丞相,都具备后世五大流氓般的‘一票否决权’。

至于眼下,周勃所遇到的问题,就更是复杂的多。

——周勃手中这封‘密诏’,非但在相府没有备份,就连皇家档桉室石渠阁,也同样没有!

这就意味着日后,当有人借此攻击周勃‘矫诏’时,很可能会出现这样一个诡异的场面——

曹参说:诶,这封诏书,丞这里没有备份诶?陛下知道这事儿吗?

刘盈回答:不知道啊,朕这里也没有备份······

“矫诏······”

“矫诏·········”

神情严峻的呢喃着,丽寄愁苦的目光,也终是不由自主的缓缓上移,从那方木匣之上,移回到了周勃那惶恐不安的面容。

“太尉周勃,历任虎贲令、将军,初封威武侯;”

“楚汉之争,攻赵贲、败章平、围章邯,屡建奇功;成皋之战,留守镇关重地,突入成皋,率兵攻取曲逆、泗水、东海三郡,凡得二十二县······”

“太祖高皇帝六年,功封绛侯,邑八千一百八十户;”

“后平韩王信、代相陈豨、燕王卢绾叛乱,官拜太尉·········”

在心中默念出周勃的人生履历,又看了看那方极具‘危险性’的木匣,丽寄的面容之上,终是缓缓涌现出一抹了然之色。

“太尉之意,可欲使某做个见证,好使来日事发之时,某也好代为美言?”

漠然一语,见周勃不出意外的连连点头,丽寄却是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旋即发出一声长叹。

“非某不愿相助。”

“只此密诏,太尉非独阅,而尽奉不可。”

“某,恕难从命······”

面色五味杂陈的给出建议,丽寄终是对周勃决然一拜,旋即回过身。

跨上马,又发出一声哀叹,丽寄便招呼着身边的亲兵,朝着不远处的平壤城走去。

待走出百十步,丽寄终是再度回过头,深深凝望向周勃那风中凌乱,呆愣无神的身影。

“唉······”

“往后,吾也当有所留意。”

“待班师回朝,便即刻请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