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军阵、行伍之列嘛······”
“嘿!”
“吾汉家,虽尚不敢言府库充盈、国富民强,然亦不缺精悍之将、骁勇之卒?”
“若逢战事,便是朕,恐亦不舍少府这等诸石重臣,为国朝奋勇杀敌在阵前······”
轻声安慰一番,又隐晦的表明‘朕真没让你退休’的态度,刘盈又拍了拍阳城延的肩头,才浅笑着停下脚步。
待刘盈抬起头,便是一处径约三十丈,完全呈圆形的又一圈高墙,映入君臣三人的视野当中。
相较于方才那面围住‘工业区’外围的低配版城墙,这面墙虽也有二丈高,却并不很厚,墙体完全由深色石板堆砌而成。
上前用手推一推,墙体自纹丝不动,将石板紧紧黏连起的黄白色粘合物,更无异于直白的告诉刘盈:这面墙,真的很贵!
“泛白,当是糯米······”
“至于泛黄······”
“掺了鸡子清?”
几乎是在刘盈发问的同一时间,杨离便赶忙上前一拱手。
“陛下慧眼如炬。”
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刘盈便将手从墙体上收回,习惯性的拍了拍,同时抬起头,望向墙头那一排排散发出寒光的铜制矛头。
鸡子,其实就是鸡蛋;鸡子清,也就是蛋清。
用糯米加蛋清,作为墙体的粘合剂,无疑是这个时代最有效的手段。
但也正如刘盈先前所想:这,是最有效的手段,却并非是性价比最高的手段。
只不过,眼前这面墙的重要性,却足以让刘盈抛下所有关于‘性价比’的考虑。
“门洞于何处?”
沿着墙体走出好几十步,都不见能进入墙内的入口,刘盈下意识发出一问。
就见杨离闻言,只赶忙抬起头,指向了不远处的一处墙段,旋即快步离去。
待刘盈面带疑惑的上前,却仍不见门洞之时,杨离也已喘着粗气归来;
一同前来的,还有三名男子,以及三人合力搬来的一架木梯。
“嗯?”
面带疑惑的轻‘嗯?’一声,刘盈便若有所思的望向眼前,这三个服饰、气质皆各具特色的男子。
第一个人,刘盈认识。
身着甲胄,腰系长剑,粗壮的上躯将外衣撑的极紧,就连躬身向刘盈行礼,都显得稍有些吃力。
——正是方才鲁班苑外,被刘盈赐下奖赏的上林尉:全旭无疑。
第二人则看着有些面生,皮肤黝黑,衣袍虽不破旧,却沾满了黑灰色的污渍,再加上那浸透半身的汗,竟已在衣袍上,形成一层薄薄的泥层!
“禀陛下。”
“此乃少府军匠之首,故秦少府冶兵大匠:袁朔袁匠工。”
见刘盈没认出来,阳城延不忘上前,小声介绍起此人的来路。
便见刘盈稍‘哦~’了一声,旋即自然地笑着一点头。
待刘盈再转过头,望向第三人之时,刘盈面上神情,却愈发古怪了起来。
“嘶······”
“吕······”
“吕平?”
“吕平吧?”
见刘盈认出自己,吕平只喜笑颜开的上前,对刘盈沉沉一拱手。
“鲁班苑令臣平,参见陛下。”
颇有些喜庆的一声拜谒,却惹得刘盈稍皱起眉,满是不解的侧身望向一旁的阳城延、杨离二人。
从这三人的身份,刘盈已经大概猜出:要想进入这面墙内,恐怕就需要这三人,甚至是外加阳城延、杨离二人同时到场,以类似‘三剑合璧’甚至‘五花聚顶’的方式。
不得不说,这种极具后现代‘三权分立’意味的开门方式,让刘盈颇有些眼前一亮。
但即便如此,刘盈也还是对吕平的出现,感到非常不解。
——与吕泽、吕释之兄弟俩,以及吕台、吕产、吕禄等二代子弟不同,吕平在吕氏外戚内部,几乎毫无存在感。
至于原因,主要就是吕平的出身。
与吕泽、吕释之这两个多少有些武勋在身,又身为太后吕雉胞兄的‘吕一代’,亦或是由这二人所生的吕台、吕产、吕禄等‘吕二代’不同,吕平和吕氏的关联,是由于吕平的母亲:吕长驹。
——吕太公吕文生二子、三女,分别为:长子吕泽,二女吕长驹,三子吕释之,四女吕雉,以及五女吕媭。
其中,周吕令武侯吕泽,已经战死代北,马革裹尸;三子建成侯吕释之,则尚健在;
至于四女吕雉,自是当朝太后无疑;五女吕媭,亦是如今的舞阳侯夫人。
这四人,无论是在历史上,还是如今的汉家朝堂之上,都还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包括已故多年的周吕令武侯吕泽,都至今未曾被朝堂所淡忘。
唯独这吕长驹,即便身为太后吕雉的长姊,也从不曾为外人所关注。
母亲吕长驹身为太后长姊,都不受关注,就更别提吕长驹的独子:吕平了。
——尤其这吕平,是吕长驹早年招赘,与赘婿所生;生出吕平的那个赘婿,也早已死在了秦长城脚下,吕平也按招赘的惯例,随了母姓。
而‘父亲是赘婿’‘随母性’,几乎是这个时代,仅次于奴隶和商人的低劣出身。
但刘盈的关注点,却并不是吕平的出身,而是吕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甚至堂而皇之的自称为‘鲁班苑令’!
似乎是看出了刘盈的疑惑,杨离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漠然一拱手。
“启奏陛下。”
“以吕少君为鲁班令,乃臣往请,恳求太后所允······”
“任命诏书,亦乃太后懿旨······”
言罢,杨离便坦然直起身,旋即掀起袍摆,恭敬的跪倒在刘盈的身前。
虽未开口辩解,也不曾叩首求饶,但杨离那坚定不移的面容之上,分明写有这样一行字。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