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此肋已因矢而折,然未伤及肺腑。”
说着,老太医又稍侧过身,指了指那盆装着箭矢的水。
“臣又投矢入水,见血散于水而不见黑,便当矢首无淬毒。”
“故家上此番,只折一肋,又稍失血;往日亦稍有体虚。”
“臣亦已正断肋之位,往后旬月,家上只须稍服清热之汤,于伤处用以金疮之药,又安歇修养数月,多食些肉糜滋补之物,便当无虞······”
听闻老太医这番诊断之语,都不等吕雉反应过来,大殿之内,便响起一声颇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听到刘盈没事,几乎是殿内的所有人,都长松了一口气······
而对殿内众人的神情,刘盈却是丝毫顾不上,只侧身躺在软榻之上,面带羞愧的看着老娘吕雉眼角擒着泪,缓缓向自己踱步而来。
“母后······”
“孩儿······”
稍开口试着解释几声,看着吕雉那满似劫后重生的凄苦面容,刘盈几欲再言,也终是只得目光躲闪的低下头。
“孩儿知错了······”
看着刘盈面带委屈的低下头,吕雉再也按捺不住,两行清泪只夺眶而出。
“吾儿~”
稍带哭腔的一声轻唤,便见吕氏下意识稍上前,待反应过来,又似是惊兔般急忙又往后一跳!
面色忐忑的迟疑许久,吕雉终还是小心试探着上前,却根本不敢坐上软榻,只顺势在榻前蹲了下来。
“这大内深宫,母亲孤苦伶仃,若吾儿再有个闪失,可让母亲怎活啊······”
轻泣着稍一声呢喃,便见吕雉满是疼惜的伸出手,在刘盈侧肋伤口处上方一尺的高度停下,几欲再动,却终也没敢将手摁下去。
看着老娘这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刘盈心中,也是顿时涌上一抹愧欠之意······
强自收拾好心情,就见刘盈稍挤出一抹笑容,试着安慰起吕雉近乎崩溃的情绪来。
“母后不必过忧。”
“方才,太医令不言:儿只折一肋,但好生修养,便绝无大碍?”
却见吕雉听闻此言,掌控泪水的阀门应声又被开大了些。
“莫言一肋,便是一发、一皮,亦乃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见吾儿苦痛而无能助,母亲,又怎么能不痛心~”
满是悲痛的说着,吕雉更是不住捶打起自己的胸口,先前那低沉的啜泣,也已是有了些转变为嚎啕大哭的趋势。
见此,刘盈心中顿感百味杂陈,也终是不得不强自一笑,撑着胳膊,欲稍直起身。
“万莫挪动!”
不料刘盈刚将右肘撑住,便被吕雉手足无措的轻摁住刘盈的肩膀,似是又急的想发力,又不敢乱发力般,亲手摁躺了回去。
“吾儿万莫多思,只好生歇养便是。”
“待日后,母亲可还等着吾儿娶妻、生子,亲怀皇孙,以供母亲享儿孙绕膝之乐呢······”
嘴上说着,吕雉方才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是隐隐有些激动起来,热泪再次从眼眶滑落。
见此,刘盈也终是放弃了挣扎,乖巧地躺会软榻之上,抿起微有些泛白的嘴唇,对吕雉稍一笑。
“临行之时,舅父便曾再三戒儿:此行或有变,当谨而慎之。”
“然儿······”
说到这里,刘盈悄然一止话头,眼神朝长乐宫的方向一瞟,旋即尴尬一笑。
“儿未曾想,竟真有如此胆魄······”
待老娘面带哀愁的轻抓起自己的手,刘盈便又是一笑,望向仍跪伏于殿内的吕释之,以及那名南军将官。。
“此行,舅父已是使命毕尽,全校尉,亦未曾擅离职守。”
“乃儿大意,方有此失。”
“还望母后万莫过责于舅父、全校尉。”
“若不然,儿还当自愧更甚······”
听着刘盈稍有些费力的侧过头,仍不忘为舅父吕释之,以及南军甲部校尉全旭开脱,吕雉只流着泪连连点头。
“好,都好。”
“只要吾儿无恙,怎都好······”
见老娘的情绪稍稳定了些,刘盈也是稍一思虑,便又望向吕雉。
“再有,便乃此番,儿遇刺一事······”
“长陵田氏屯粮居奇,哄抬粮价,儿本欲惩治,又苦无罪名······”
见刘盈还有心思想这些,吕雉只满是哀愁的一闭眼,从软榻前直起身,将刘盈又摁躺了回去。
“首此重创,吾儿便好生歇养。”
“其余之事,皆有母后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