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张彭祖面带孤疑的打开布包,就见一件崭新的冬衣,被张彭祖面带迟疑的拿起。
前后翻了翻,看了看,又拿起来在身上一比,张彭祖这才发现:这件冬衣,自己穿刚好合身?
再度抬头望向妻子张赵氏,张彭祖神情当中的困惑,不由更甚了一份。
直到这时,张赵氏才将此番,自己带着幼子,同村中妇孺一同前来的原因,以及张彭祖手中这件冬衣的来由,尽数摆在了张彭祖面前。
“郎君出门不久,皇后便遣宫人至家中,赐布一匹,絮三斤。”
“那宫人转皇后言:关中民自发而往,助太子以修郑国渠,不可寒忠臣义士之心。”
听闻此言,张彭祖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是。”
“往月余,凡自来修渠之黔首,太子皆赐米粮日二斤,以为饭食。”
“太子也是言:不可使忠臣义士寒了心。”
就见张赵氏点点头,指了指张彭祖手中的冬衣,继续道:“此冬衣,便乃妾得皇后所遣宫人之吩咐,以布、絮缝为冬衣。”
“据那宫人说,是皇后言:年关将至,关中骤寒,不可使自往而修渠之民饥、寒?”
听到这里,张彭祖才终于相信了妻子的话,也终于相信妻子这番前来,确实是‘受皇后之命’。
“陛下仁以爱民,太子仁善宽厚,皇后,竟亦如此记挂吾等黔首······”
满是感怀的发出一声赞叹,张彭祖面上神情,终于又出现先前那摸温笑。
“合该刘氏得王天下,合该陛下得立社稷啊······”
听闻丈夫此言,张赵氏只附和着点了点头,却并未在言语。
只片刻之后,就见张彭祖猛地回过神,小心翼翼的将手中新衣重新折起,放回了布包内,将布包也重新系上,递到了张赵氏面前。
见张彭祖这番举动,张赵氏不由心底一慌,面色忐忑的伸手接过布包,不忘轻声问道:“怎不试试?”
“可是不合身,亦或不美,郎君不喜······”
见张赵氏面上那抹忐忑,张彭祖只随意的摆了摆手。
“嗨~”
“怎会?”
“如此新衣,谁人会嫌不美?”
略有些笨拙的安抚一番妻子的情绪,张彭祖面容之上,便悄然涌上些许算计。
“俺如今,整日在渠里忙活,身侧遍是泥沙尘垢,怎可着如此新衣?”
“再者,如此崭新冬衣,又乃皇后所赐之布、絮所制,自当藏于家中。”
“待日后要紧之时,或大朗无冬衣之时,再用不迟?”
“亦或孝敬大人,使大人无惧严寒,也是甚好······”
听着张彭祖自顾自盘算着这件冬衣的未来,张赵氏面上,不由涌上些许担忧。
“可如今年关将至,秋冬交替之际,若不着此冬衣······”
却见张彭祖满是自信的拍了拍胸脯。
“无妨!”
“俺这把身子骨,还不至于惧十月之寒!”
“再者说,陛下、皇后如此爱民,太子亦颇得陛下之姿!”
“待冬至,太子当会许俺等黔首归家过冬,待明岁初春,再行修渠事!”
说着,张彭祖不由分说的站起身,稍有些粗鲁的将那只装有崭新冬衣的布包,重新系在了妻子的背上。
“听俺的,带回去,孝敬大人便是。”
“大人年过古稀,如此年纪,可是最惧严寒、酷暑。”
“若大人果真受了风寒,来日再有不测,乡党当要戳俺家脊梁骨,说俺家不知孝道了。”
听闻张彭祖此言,张赵氏纵是面带迟疑的点了点头,又赶忙道:“如此,待妾归家,便寻往岁之旧衣,再送来?”
闻言,张彭祖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且不急。”
“待冬至,若渠事未毕,俺遣人归乡去取便是。”
这一番话语下来,张赵氏终是安心的点了点头,摸了摸胸前,那只被紧紧系上的布包结,面上悄然涌上一抹满足的笑容。
在未来三两日,类似的场景,不单单在张彭祖、张赵氏二人之间出现,而是整个郑国渠南岸,都上演了类似的场景。
无数妻子将亲手缝制的崭新冬衣带来,又在丈夫毫不退让的坚持下,将新衣原封不动得带了回去。
而在南距郑国渠约十数里处的莲勺县,听闻此间之事,刘盈只流露出了满带着无奈的苦笑······
·
“咳!!咳···咳······”
刚走入县衙,还不等来到正堂门口,阳城延便听见一阵急促,又有些嘶哑的咳嗽声。
稍待担忧的走入正堂,见刘盈面色涨红的抚着胸口,阳城延顾不上见礼,赶忙上前,将案几上的水碗交到刘盈手中。
待刘盈不管不顾的猛灌一通,又不轻不重的咳嗽两声,阳城延面上担忧之色不由更甚。
“家上······”
“莫如家上先行回转长安,由臣盯看修渠事?”
阳城延说话得功夫,刘盈也终是从长达两分钟不间断的咳嗽中解脱出来,满是疲惫的长出一口气。
捋捋鼻息,又抓起碗灌口温水下去,觉得咽喉稍好受了些,才笑着对阳城延摆摆手。
“无妨无妨,只秋末骤寒,故偶染风寒而已,不几日便当痊愈。”
言罢,刘盈不由侧过身,将手中陶碗交给身旁的春陀。
“去,再取些滚水。”
“切记,务必是滚水,不得兑凉水!”
待春陀面带担忧的领命离去,刘盈才又坐回座位,用绢布拭了拭鼻下,才抬头望向阳城延。
“且说正事。”
“渠尾淤泥清掘之事,少府可探明?”
“——冬至日前,可能尽毕?”
听闻刘盈此言,阳城延也只好暂且放下心中担忧,对刘盈微一拱手。
“禀殿下。”
“往二十日,渠下游淤泥之清掘,便事已过半。”
“若无差池,复二十日,当可尽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