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并不怀疑田言的人品,虽然他与田言只见过两面,但田言给他的感官极好,更何况,在心性这一方面,万章那老怪物已经替他们把好了关。
“我外出游历数年。
曾见过田园风光,依山傍水房数间,隐士一位,妻儿美满。
也曾见过金玉阁楼高百丈,舞女美艳,公卿执鞭。
也有儒侠,路逢骚客问诗篇,醉酒逢歌,侠肝义胆。
亦有文臣,羽扇纶巾,笑谈间,护国佑民,吞军并国。
还有王侯铸金台,选贤与能,三尺玉龙望河山……”田言娓娓道来,一一向着眼前的诸位老人们讲述自己这一路的经历。
她一直是一个很理智的人,这本无错,可她终究是人,随着经历被一一讲出,心中情绪也被引动了几分。
热血微微翻腾。
她在自己心中筑起的,用以保护自己的高台,其实还有一道细小到微乎其微的裂痕。
万物都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哈哈哈,是啊,如此大好风光,岂能不令人留恋?”厉师哈哈大笑,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道。
听年轻人说话,他仿佛也年轻了不少。
“这就是你变强的理由吗?倒也不错。”厉师长老一捋已然花白的胡须,望着田言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才是他们农家年轻一辈该有的气魄和野望!
可惜,他们都只能坐困这冢中,再也看不到外界风光了。
“不是。”田言眉头微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平淡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厉师面色一僵,其余五位长老也满是愕然的看着眼前一身星蓝色衣裘的俊美“少年”。
反转了?
厉师:怎么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为什么?”兵主下意识的问道。
“因为那隐士的仇家找上门来,他本人惨死剑下,妻儿为烈火焚尽,数间房屋瞬间被人性之恶所引燃的业炎吞没。
权贵逼迫,美貌舞女不得已与心爱之人背井离乡,从此流离失所。
世事难料,儒侠遭横祸,为小人所害。
那文臣一心为国变法,却不得重用,最后他本人也为他国所掳掠,客死他乡。
那王子励精图治,却上受制于昏君,下受制于佞臣,最终头颅被他保护的人民斩下,作为一间恶心的礼物送到敌国,以求讨好自己的对手。
他们中有些是鼎鼎大名,恒压一个时代的豪杰,名垂青史,有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没人会记得他们的名字。
只是……
我都见过。”田言平静道,面无表情,没有任何一刻,她比现在更平静。
我的道路没有岔口,因为未来早已笃定。
“若我足够强,便以三尺青锋,守护身边之人不受战火伤害,只求在这乱世之中,独善其身。
若我能强大到庇佑一方,便起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若天纵我十年,愿以毕生之力,汇一雷霆,在破晓之前最沉重的黑暗中,划出一道裂痕。
若能纵横一世……”言及此,田言清醒了几分,不在那么上头。
“我不过大泽山内一布衣,王侯将相于我何加焉?
我自知难以比得上炎黄先祖,尧舜禹汤。
却愿以三尺青锋,内诛巨奸已匡社稷,外驱异族,扬华夏之名。
一展毕生所学,尽我全力,使炎黄后裔,黎民百姓不在饥寒交迫。”田言激昂道。
若要为了不成为悲剧才去努力,未免太过无趣,不是吗?
为了世间不再有那么多让人难以入目的悲剧拼搏,虽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想想赵高那小人嘴脸。
还是得让那些“大人物”们知道,并且深刻的记住“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名言啊。
“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的时代才过去多少年?
弱小的我,曾亲眼目睹悲剧的发生,而今强大到了曾经的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地步后,如果不战个荡气回肠,意岂能平?
当然,现在还不是时候。
或许还要准备很久。
厉师震撼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其余五大长老也和他差不多。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何万章愿意为了她孤身入炎帝六贤冢。
厉师伸手摘下自己身上挂着的九星珠草,一挥手,那九星珠草在其深厚内力的催动下夹杂着一股劲风向着田言飞去。
田言伸手,轻松的接住了这一珠九星珠草,摊开手心,一株完好无损的九星珠草平静的躺在她的掌中。
“年轻人,这条路会很难。”
“迈向光明之路,注定荆棘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