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刚过完,孙奉、周豫便匆匆南下,赶往广州治所番禺城。
在来的路上,早春的寒风把他们吹得瑟瑟发抖,结果来了番禺,却是风和日丽,和煦的阳光打在路面上,连马都兴奋得甩了甩蹄子。
“伯逸老弟,”孙奉笑道,“世人皆言这交广南境乃瘴痢之地,我看这明明是个福地嘛。”
“子继兄,你想啊,这本该春寒料峭的时节都这么暖和了,那夏天又会是什么情形?这南境可不是好相与的,历来征战,都是病死的比战死的多......”
“好了!我又何尝不知。”孙奉扬了扬马鞭,笑骂了一句,“你这厮真扫兴。”
“不过,要想重振祖父辈的荣光,咱们就不得不拿出命来拼。”孙奉突然严肃起来,“要不是陛下开恩,咱连这个拼命的机会都没有呢。你甘心被雪藏一生?反正我可不甘心。”
“子继所言甚是。”周豫点点头,若有所思。
番禺城,广州刺史府。
“卑职孙奉(周豫),见过刺史大人!”
“快快请起!”陶璜起身道,“你们来得好啊,我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和时间。你们在陆将军麾下时的表现很好,不愧是桓王、公瑾的后代。”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是想在水师发展吗?现在的广州水师可太糟糕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陛下交代。这样,你们拿着我的令牌,先去巡视番禺船厂吧,心里也好有个底,后续到底该怎么整顿,我们再做计较。”
二人走后,陶璜一个人盯着门口屋檐的瓦片,面沉如水。
“修则啊修则,我知道,我做这个刺史之位,意见最大的就是你了。原本我也不想跟你撕破脸皮,但你因私害公,多方掣肘,那就怨不得我了。我没时间跟你纠缠,陛下等不起,我也等不起!不过我倒正好要看看,这个怀义校尉,有多少真本事!”
修则当着南海太守,由于广州水师的驻地就在番禺,因此他也兼任广州水师都督。他在此经营多年,根深叶茂。这次孙皓改划行政区建置,他满心以为自己能当上刺史,没想到孙皓居然直接空降了隔壁的苍梧太守陶璜!
他不理解,更不甘心。陶璜这些年一直不温不火的,又没有什么惊艳的功绩,他凭什么突然就从自己的同僚摇身一变,成了顶头上司?
是,以前陶璜的父亲陶基做过交州刺史,就在士徽之乱平定后不久。他恩威并施,推动教化,为人所拥戴纪念,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陶璜几兄弟能出仕,就算是陶基的余泽了,不是说父亲做了刺史,儿子长大了就要接着做,这玩意儿它又不是世袭的。
总之,我们的修将军是一肚子不服气,这俩月给陶刺史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上了很多眼药。
“允儿!听说那个什么怀义校尉,去了我们的船厂?”
“是这样,阿翁!”修允点头道。
“什么时候的事?都要乃公来问了,不是应该你主动汇报吗?”
“父亲,郭马刚刚派人来通知我的,我也才知道,正准备跟您说呢。”
“好了。”修则摆摆手,懒得跟儿子在这小事上磨嘴皮子了,“你去一趟,郭马不一定能应付得了,别出什么幺蛾子了。”
“陶世英,你真以为我会惧怕一个没落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宗族子弟?”修则冷笑道,忽然唤来一个仆人,“把这封信交给朱崖的大头龙,港口那边有船接你,务必不能出任何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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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不知校尉大人光临船厂,有失远迎,死罪死罪!在下番禺船厂都尉郭马。”一个矮壮汉子迎上来,谄媚笑道。
“郭都尉,本校尉奉刺史大人之命,检视船厂,这是陶刺史的令牌!”
“原来如此!”郭马“恍然大悟”,连忙陪笑道,“校尉大人请!”
番禺船厂和广州水师驻地是挨在一起的。船厂主要供应水师,当然也兼营商船、渔船的生产。以前这些副业一直搞得欣欣向荣,虽然各级将领免不了都要“揩揩油”,但仍然解决了水师很大一部分开支,甚至能给建业朝廷带来丰厚的利润。
毕竟番禺可是繁荣的“国际大都会”,汉人海商多从此地扬帆远航,而南洋的夷商甚至罗马国的商人都把这里作为目的地,商人们购置海船的订单永远如雪花般洒来。航海嘛,首先船肯定得可靠,像番禺船厂这种军工品质的造船技术,当然很让商人们安心了。
可自从交州三郡叛乱,番禺城一下子就冷清了许多,水师的财政很快吃紧,已经有点揭不开锅的迹象了。
原因很简单,做生意需要的是相对安定的营商环境。远道而来的夷商们首先会在日南港进行补给,随后北上位于雷州半岛的合浦港,再穿过后世的琼州海峡抵达番禺。现在三郡一反,双方对峙,大冲突一触即发,小摩擦更是没断过,后世北部湾这一带早已是剑拔弩张。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多少商人愿意来火中取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