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呼地刮着,暴风雪肆虐,长峰山顶狭窄深邃的洞口已布满蛛网。一个满脸胡须的青年,冒着风雪艰难地走着。他身形瘦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已破了好几个大洞,风雪将他刮倒在地上滚了几圈后,他又艰难地站了起来。这里是最后一个地方了,青年心想。这二十多年来他走遍了大江南北,也没找到她。没有她的日子,落日黄昏的温柔,青葱绿林的生机,都变得索然无味。
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他被白胡子老道的灵术所伤,灵力尽失,重伤在荒林中,幸得猎户相救,才得以保存性命。他伤情刚好,便迫不及待地去寻她,却听到她失踪的消息。短短的几十年,一个大活人,便成了别人口中的传说,他找遍了长生殿、黑石林、秋灵山都未见佳人的身影。有人说她为他殉情了,有人说她死在了夜魔的探子手中。只要有她的消息,他就努力去追寻,但每每都只是空欢喜。假如这注定是一场无望的追寻,跋山涉水、披星戴月,他也不后悔。这是最后一个地方了,是他仅剩的希望。可眼前破败的洞穴,让他的眼圈开始泛红,如果她真的消失了,那么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挥手拍掉蜘蛛网,掏出火折子吹燃,昏暗的光线将黑暗掏出了一个小圈。幽长的隧道没有尽头,他着急地往里,不一会便到了洞内石室中。寒风呼呼地自头顶吹过,黑漆漆的室内布满了灰尘,丝毫没有人住过的迹象。眼泪止不住地从他眼里流下,仿佛千斤压顶一般,他直直地倒在了冰冷的地上,火折子也熄灭了。这么多年的追寻,原来也只是一场奢望,他的心比这长峰山上的冰雪还要凉。不知过了多久,洞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不知道是什么怪物爬进来了。月星辰只感万念俱灰,几生几世的磨难,换来的还是天隔一方,还不如被这怪物吃了好。
怪物慢慢地爬过来,低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山洞中格外清晰,月星辰心中毫无惧意,等待着死亡的来临。怪物爬到了他的身旁,他只觉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撞了一下,周围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过了半晌,怪物仍无动作,月星辰无奈地坐起身子,这个世界连死都这么不容易。他对着火折子吹了一口气,点燃墙角的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石室。他转头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狼皮衣,一岁大小的女孩怔怔地坐在他的正前方。他微愣片刻,打量起小孩来。她全身雪白,粗短的四肢,肚子圆滚滚的,一双眼睛在黑夜里闪着灵光。见他衣衫褴褛,满脸胡须,不像个好人的样子。小孩开始呲牙,作势要扑过来咬他。月星辰不欲理睬她,自顾自地转过头。小孩见自己被忽视了,扑了过去,奈何身形矮小,只扑倒了他的胸口。熟悉的味道传了过来,小孩愣了片刻,热泪突然流下,她转扑为抱,紧紧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
二十多年了,当过去的记忆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被磨灭,叶小青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个味道。二十年前她离开雪国都城后,为躲避夜魔的探子便躲回长峰山。没有月星辰的世界,又只剩下单调的白色,好似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只是这无尽黑白交替中的锥心之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已经回不去了。她本想着不吃不喝把自己饿死在这山洞中,可灵力斐然的她根本死不了。但日益消退的灵力,让她的身形越来越小,到现在已退化成孩童的模样,连说话的能力也没有了。这二十多年来,无数次梦见过这样的场景,醒来剩下的却是无边的黑暗和眼泪,她怕一放手,这又是一场梦。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着眼前这人。
月星辰不乐意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小孩,抱着他就不撒手,看这情形,是讹上他了。他拉开叶小青开口问道:“哪来的臭小孩,脏兮兮的。”
沉溺在喜悦中的叶小青,被他这句话浇了个透心凉,本想骂他几句,开口却成了咿咿呀呀的声音。“咿~呀呀~”(你才臭,不仅臭还满脸胡须。)
月星辰见她讲得十分认真,问道:“你是不是夸我长得好看?天下人都这么觉得,算你有眼光。”
叶小青:“呀呀呀~”(长峰山下的猪都比你好看)
“你不能嫁给我,我有娘子了。没想到我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受小孩的欢迎。”叶星辰从怀中掏出一个镜子,对镜拨弄着头发说道。
叶小青翻了个白眼,二十年不见,这人脸皮都这么厚了。她被气得不轻,骂骂咧咧地往洞外爬去,月星辰只当她是饿了。一把抓住她的脚拉了回来,按在自己旁边坐着,看他照镜子。
叶小青更气恼了,鼓着眼睛盯着他,心中反复念着:“总有一天会让这小子后悔。”瞪了半晌,那人也没看她一眼,便累的睡着了。
月星辰看着眼前的小孩,长长的睫毛,粉嫩的皮肤,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还能生存,定不是什么普通人,说不定还能通过她找到叶小青的下落,他才不会轻易放走她呢。他打了个哈欠,连日来的奔波,本就疲惫不堪,睡意渐浓,慢慢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