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座有很多店，除了那种有妈妈桑和女公关作陪的公关店之外，也有像秋元康今晚安排的这种纯喝酒聊天的会员制餐厅。大家都是在各自的包厢里聚会，包厢里不仅有吃饭喝酒的地方，也有KTV助兴的地方，甚至旁边还有厕所；最夸张的是，在就餐区的后面还有可以小憩的地方。

可以说，只要你包厢费给足了，吃喝拉撒睡都可以在这里完成。不过能在银座这里有这样面积的包厢，可想包厢的计时费有多昂贵了；再加上餐桌上的雪场蟹和澳洲龙虾，可想秋元康是下了血本的。包厢里此时有人在KTV那引吭高歌，也有人还在餐桌那互相劝着酒，而秋元康则是带着林俊秀来到角落里一个安静的地方，让服务生端来了一壶自福建进口的武夷岩茶。日本人对乌龙茶还是真的热爱，福建对日本的最大农产品出口货物之一就是茶叶，尽管日本自己也产茶叶。

“说起来还没有当面感谢林君呢。”秋元康非常客气地给林俊秀倒了半杯茶，“要知道我以前甄选偶像训练生的时候，总是会被质疑眼光为何如此糟糕。可是林君却在这个项目的甄选上一直力挺我的选择，这可是我从事偶像制作行业以来最为舒心的一次甄选经历呢。”

“嘛，谁让我是秋元桑‘原石理论’的信奉者呢？”林俊秀半是调侃地回答道。

听到“原石理论”四个字，秋元康的老脸顿时一红。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所谓的“原石理论”不过就是自己忽悠投资人的。听到林俊秀如此调侃自己，饶是秋元康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林君可真是……不过我可是诚心诚意地想请林君说说你为什么支持我呢？”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林俊秀半开玩笑地用《精灵宝可梦》中“火箭队”的开场白说道，“其实我们不可否认的一个很重要问题就是，传统的偶像，或者就是我们所说的爱豆其实是伴随着电视媒体的兴起而发展起来的。”

虽然现代娱乐业诞生于欧美，但是爱豆这个职业还真是日本人折腾出来的。因为欧美虽然也有所谓的“偶像派歌手”或“偶像派演员”，但他们的唱功和演技还是足以让他们被划归为歌手或演员的，因此像日本爱豆这样的艺人类型在欧美其实是很难找到对应类型的。

而在日本，爱豆的出现基本就是伴随电视机在日本的普及而导致客厅文化在日本兴盛而出现的。从传承来说，爱豆其实更像是艺伎在现代社会的发展心态。对于以前的日本人来说，艺伎就是满足大家对自己妻子的美好幻想的。美丽、温柔而知心知意的艺伎让男人们找到了家庭之外的抚慰，而爱豆则是让现代的男男女女们找到自己完美伴侣的寄托。

最早的爱豆和艺伎一样，是不真实的，更像是日本幻想的具现化而已。就好像前文提及的那样，爱豆在面对大众的时候是只能吃草莓蛋糕的。别说上厕所了，连相关的词语都不能从爱豆嘴里出现。哪怕稍微理智点的人都知道“爱豆不拉屎”是不可能的，但是那个时代的日本人就是相信这个。甚至还有日本粉丝宣称，他的爱豆从不上厕所，上厕所就是为了制造草莓冰激凌。

“由于最早电视是属于富裕阶级，最起码是相对手头宽裕的中产阶级的，因此可以在电视里出现的人都会被大家崇拜。因此，第一代爱豆就是为了让大家崇拜而出现的。但是随着电视从富裕阶级向中产阶级乃至普通工薪阶级普及，那么电视就不再是被神话的产品，而出现在电视里的人自然也不会再被大家想当然地崇拜了。再加上某个人在这个时候又推出掀了整个爱豆产业饭桌的‘小猫俱乐部’，爱豆业的寒冬也就来临了。”

说到这里，林俊秀还特意看了秋元康一眼。虽然很多人都说是秋元康毁掉了日本的爱豆产业，但实际却是当时的爱豆已经不再适合观众，而秋元康不过是刚好点燃了导火索而已。

“当爱豆营造的粉红泡泡消失了之后，爱豆就必须转型，于是以SMAP为范例的第二代爱豆就出现了。和第一代爱豆是让人崇拜的定位不同，第二代爱豆则是给人带来欢乐的。不过不管是第一代爱豆还是第二代爱豆，他们都是公司制作好给粉丝的。粉丝是不能选择的，而在电视媒体独大的时代，粉丝也只能被迫接受。可是到了网络时代，粉丝还需要被迫接受爱豆么？秋元桑，再过十年，粉丝的热情可以绕开整个娱乐圈打造出他们的爱豆来。”

林俊秀略带神棍的口气说道。到了2010年代，网红时代全面来临，杂志模特不如Instagram网红、唱片歌手不如NicoNico唱见……整个娱乐圈都被互联网重新教做人，流量成了娱乐圈对艺人的全新考核体系。

“杰尼桑是将一颗颗原石挑出来，然后打磨成钻石给粉丝；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将我们选出来的原石交给粉丝去选择去打磨，最后他们才会为自己选择的钻石付费。第一代爱豆可以说是卡地亚家的钻石，出身皇室，让人憧憬；第二代爱豆就是蒂芙尼家的钻石，打破豪门门槛，以亲民的形象吸引粉丝；而到了我们这一代，偶像就不是钻石了。她们可以是红宝石，也可以是我随手在河滩上捡的鹅卵石。只要有人选择她，那么我们就可以运营她。”

“全部将选择权交到粉丝手里，是不是太随意了呢？”秋元康有些担心地问道。

“当然不是全部。”林俊秀回答道，“我们运营的是少女偶像，结果粉丝给我们选了一个艳星出来怎么办？我的意思是，要让粉丝们以为他们可以全权选择。比如他们能够挑选的人其实就在我们划定的范围内；又比如我们可以在票数上稍微做点手脚或在推荐资源稍微有点倾斜；再比如万一我们要推荐的人得不到粉丝的喜爱，我们还可以以特别单曲的形式安排资源。

不过，强推了好几次还是不能得到粉丝喜爱的‘强推之耻’要趁早放弃！我们运营方要不着痕迹地引导粉丝，让他们选我们看好的人。当然，如果我们的品味真的和粉丝冲突的话，那还是要以粉丝的选择有优先。毕竟谁掏钱谁就是我们必须尊重的人，否则我们只会被粉丝放弃。”

林俊秀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也变得认真起来。毕竟48集团后期也是有不少骚操作的，和粉丝硬刚是林俊秀完全想不通的策略。就好像我去餐厅吃饭，我明明说了我不吃内脏，结果你非要逼我吃猪肝什么的。哪怕我这次忍下来了，难道我以后不会用脚投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