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区某个民宿小院儿内。
三十出头就夹杂着白发的男人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关掉了客厅里的网络电视。
这段时间他一个人在家,徐小姐制作好的古董还有一部分,每天他除了正常找人出货外,就是制作一些简单的物品。
今天黄先生拿了冠军,徐小姐得了奖杯,双喜临门,老陈一反常态,多酌了几杯。
后院几十年的飞天茅台和上百年的绍兴花雕堆了一仓库,徐小姐说过这院子里的东西随意他支配,可老陈还是只喜欢喝那烧嘴的粮食酒。
自己酿的,度数不算太高,老陈喝得不多,但心里面着实高兴,没多久这脑袋就有些晕乎乎的。
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老陈看着外面随风摇曳的小竹林,沙沙声呼呼声交织着灌入耳朵,映出一张有些模糊的面孔。
人生兜兜转转,变幻莫测,几年前的自己,又怎么会想到他陈野蝉这种人也能有今天这样的生活呢?
那时候刚从监狱出来,仔细想想,前半辈子的人生就像一滩浑水一样。
06年在酒吧,对面一桌子混子有人对她吹口哨,强拉着她一起喝酒。
喝多了的老陈抽出随身带的匕首上去就是一刀,这一刀下去就是整整十年。
他记得进去的时候满大街还是求佛,寂寞沙洲冷,七里香什么的。
好些年过去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出狱后她来看过老陈几次,告诉老陈她要结婚了,老陈没告诉她减刑的事,简单聊了几句就转身走了。
监狱里的这些年,老陈种过田,也养过猪做过服装织过袋子,心早就静了。
出来后老陈去她楼下看过她一次,她很幸福,老陈也很开心,也是时候该考虑自己的生活了。
躺在沙发上,半醒半睡、恍恍惚惚之间,老陈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十多年前,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场景,可老陈就是没找到熟悉的人。
梦里他是哭醒的,过去了,就回不去了。
现在剩下的只是怀念,老陈三十好几马上奔四的老爷们儿,突然感到这个年龄段不该有的迷茫。
他经常夜里睡不着,坐在写满名字和关系的黑板前独自发呆。
一个人喝着酒,不知前方路该怎么走。
她结婚的前一天晚上,老陈连夜开车500多公里地,赶到她家楼下,看到她楼下门上的喜字,房子里的灯还亮着。
老陈不敢去打扰她,而是从车里拿了几瓶啤酒,坐在她家楼下的公园椅子上。酒喝完了,天也快亮了,汽笛声从大老远传来,老陈知道接她的车来了,今天她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可惜新郎不是自己。
她今天看起来特别漂亮,看着她上了婚车,鞭炮响起,车子也开走了,他还在车队后面跟着,突然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是她发过来的,她说“别送了,下辈子我再嫁给你,忘了我吧。”
其实她那天晚上一直在窗帘后面看着老陈喝酒,哭了一晚……那天老陈的心像无数根针扎一样疼,他哭了,很伤心。
祝她幸福,虽然新郎不是他,但是新娘他爱过……老陈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成也好,败也罢,转头又成空;生也好,死也罢,人生又匆匆。
不过百年而已,又何必执着于一个结果。
暮然回首,当年的事还历历在目,老陈思考了小半生的一个问题,终于得出了答案。
活在当下,顺其自然。
闭着眼又睡不着,睁开眼又很煎熬,迷迷糊糊恍恍惚惚间,他站起了身。
竹林传来唰唰的声音,老陈拿手背揉了揉眼睛,他总觉得自己刚刚看到了一抹黑影。
院子里空无一人。
“看来还是不能喝酒。”老陈啐了一口,关上门,转身朝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