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徐氏心中困惑之意渐深,原本因为见到爱女涌起的那股子喜悦之情亦被冲淡了不少,“咱们坐下慢慢说,娘给你倒茶。”
“不必。”女子面无表情的回绝,接着又将附在张徐氏耳侧低语了几句,不出意料的,她看到了张徐氏惊骇、复杂、而又为难的面色。
“什么?不行,绝对不行,她可是你姐姐,你怎么……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呢?”张徐氏一时气急,憋得面色微微有些发白,“芳儿啊,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快告诉娘啊。”
张徐氏不是个见过太多世面的人,虽说并不愚昧,性子却也有些简单,她虽理解了适才女子说给她听的话究竟是何意,却久久不能相信这话方才是从自己女儿口中听来的。
“大逆不道?我只是让你帮我杀了她,怎么就让你吓成这个样子?到底她是你的亲生女儿还是我是你亲生的?五年前我让你将她卖入王家你不是也照做了吗,那王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怎么五年前可以做到,五年后却不行了呢?”
张徐氏的反应,着实有些出乎苏芳鸢的意料。不过她也并未太过惊讶,很快便又恢复了寻常的神色。这些年由于受身处环境、所做之事的影响,她已经不习惯做出太多表情,甚至不太记得‘笑’究竟是怎样的,她习惯了绷着一张脸,习惯了沉默不言,习惯了同人用最直接的语句最直白的方式交流,其实面对张徐氏时,她已是稍稍改换了态度的,至少不像面对秦漠时那般彻骨透心的冷。
“娘,你若是不杀了她,她就会来杀了我,你以为她能容得下我吗?当年我就是被她逼得性命堪忧才不得已离开益州,如今我回来了,昨日却被她的手下撞上,险些便没了命,差一点,娘就见不到我了……”话音落底,苏芳鸢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还好,她做戏的天赋并未随着年月的逝去一并消失。她知道张徐氏是很怜惜自己的子女的,自己既然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想必她应当不会再拒绝自己了罢!
“芳儿啊,看你这身子这样瘦,这些年想必是受了不少苦,都是娘的不对,没有照顾好你,娘真是没脸去见你那早亡的爹了。只是,这七丫头,娘不能去害她呀!”张徐氏神情悲戚,被岁月染上痕迹的面色沾了几滴泪珠,“当年娘那般对她,她也不曾怪罪娘,还给我安排了这个住处,这些年逢年过节的都会着人送些东西过来,她待娘,有恩啊!娘又怎能,恩将仇报?”
苏芳鸢冷哼一声,道:“我当娘为何不顾念亲生女儿的生死,不答应女儿,却原来,娘的心早就偏到她那一边去了!既然连亲娘都不愿意救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天老爷千万莫要同小女一般计较。”张徐氏急声打断了苏芳鸢未出口的话语,双手合十低垂了脑袋连声道了好些句‘阿弥陀佛’。
“难道,非要女儿给您跪下您才肯同意帮女儿这个忙吗?您就真的忍心见着女儿被她杀死?她再富裕,到底也比不过我才是娘的亲女儿啊!”苏芳鸢声音里带了薄怨,一张莹白的笑脸上泪意盈盈,瞧着分外凄楚。
落泪,对她似乎已是很久之前做过的事情了。苏芳鸢心内冷笑不已,本以为她可以亲自动手杀了那个毁了她一切的女人,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借住他人之手。说到底,仍是有些遗憾,她倒是极想亲眼看一看那人濒死之时究竟会是何种神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