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武昌府城,巡抚衙门。
何腾蛟脸色阴沉,抵达武昌府城已经三天时间,他这个湖广巡抚什么都做不好,本来想着与左良玉好好的谈一谈,尽量争取到左良玉的支持,让其服从朝廷的调遣,免得强行动手引发湖广震荡,继而影响到朝廷的整体布局,谁知道左良玉压根不给他机会,就在他抵达武昌府城的前两天,人家就前往黄州府城去了,这让何腾蛟猝不及防。
左良玉麾下的大军,分别驻扎在襄阳、武昌以及黄州等地,其中襄阳与武昌两地为重点,驻扎的兵力是最多的,前往湖广途中,何腾蛟听到了很多的声音,大都是痛骂左良玉麾下军士的,包括强抢粮草钱财,包括欺负良家妇女,甚至包括杀良冒功。
何腾蛟没有感觉到吃惊,内阁提供的文书里面,有关这方面的情况说的很清楚很详细,包括左良玉纵容属下去劫掠,坏事做尽,自己却表现的很真正等事宜,其次就是左良玉麾下军士的实际数目,应该是三十多万人,不足四十万人,其中襄阳驻扎十万人,武昌驻扎二十余万人,黄州驻扎三万到四万人左右,左良玉心腹大军驻扎在武昌府。
应该说,身为湖广总兵的左良玉,牢牢掌控了整个湖广的局势,为了养活麾下的大军,左良玉插手湖广赋税的事宜,强迫地方官府拿出来部分的钱粮,当然地方官府也无话可说,毕竟朝廷有这样的规定,非常时期,若是地方驻军钱粮不足,地方官府应该给予一定的支持。
大明的兵户制度早就分崩离析,代之的募兵制,如此情况之下,缺乏了朝廷和地方官府的支持,军队一般都无法维系下去,缺钱缺粮的情况时不时的出现,这也是崇祯年间各地驻军哗变的最为主要的原因,当然那个时候的军队,很少劫掠地方,维持不下去之后,就会有人站出来,要求上峰发放军饷,最终演变成为劫持上峰,或者是聚众造反。
在左良玉完全掌控局势的武昌府,何腾蛟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可奈何。
河南方面的密报传来之后,何腾蛟坐不住了,朱大典本就在他前面出发,抵达归德府城之后,干净利落的斩杀了河南总兵许定国,掌控了许定国麾下的军队,且按照皇上的嘱托,找到了身在开封府城的李岩,详细部署了稳控河南的各项举措。
湖广方面尚未一点动静,何腾蛟怎么可能不着急。
何腾蛟以为,湖广总兵左良玉在南方的影响力不言而喻,几乎所有的总兵都看着左良玉,都在看朝廷如何对待左良玉,若是朝廷能够完全彻底降服左良玉,其他地方的总兵态度绝对改变,一定会服从皇上和朝廷的调遣,若是左良玉真的造反了,在南方会形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会从根本上动摇皇上和朝廷的布局。
所以何腾蛟给自己的压力是巨大的。
奇怪的是,何腾蛟离开南京之前,皇上并未做出来其他的部署,按说朝廷想要降服左良玉,必须双管齐下,何腾蛟作为巡抚直接面对和震慑左良玉,军队亦应该要出击,防止左良玉狗急跳墙。
左良玉麾下的军士,战斗力的确不行,无非是人数众多而已。
军队的战斗力是决定性的因素,常年指挥作战的何腾蛟很清楚这一点,为什么崇祯年间入关劫掠的后金鞑子能够横行无忌,凭着十万人的队伍穿梭于大明数十万朝廷大军之中,无非是战斗力强悍,满八旗一千人的轻骑兵,足以对付上万的明军。
皇上没有做出安排部署,何腾蛟就不能够发牢骚,唯有尽全力稳控湖广的局势。
仅仅两天的时间过去,何腾蛟就感觉到了异样,巡抚衙门的各级官吏都是默默不语,他这个巡抚大人问话,回答的时候含糊其辞,巡抚衙门的外面来往穿梭的人很多,每天看到的都是不同的面孔,府衙和县衙的知府与知县,倒是来到了巡抚衙门拜见,可两个主官的话语都很少,何腾蛟询问府衙与县衙钱财粮草数目的时候,两人居然说要回到衙门去查一查。
何腾蛟曾经试着走出巡抚衙门,到大街上去看一看,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之后放弃了。
尚无任何动作的何腾蛟,察觉到了危险,看样子湖广总兵左良玉早就做好了相关的准备,直白的说,左良玉不可能服从皇上和朝廷的调遣,肯定会拼尽全力保住自家的军队。
何腾蛟很想给皇上和朝廷写去奏折,可他不敢这样做,湖广遍布左良玉的眼线,人家在这里扎根已经好多年,不管他何腾蛟有什么动作,左良玉都能够知道,如果自己冒险给皇上和朝廷写去奏折,胆大包天的左良玉中途劫持怎么办,一份关键的奏折,很有可能逼得左良玉铤而走险,索性在湖广造反了。
已经在厢房坐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了,何腾蛟实在忍不住了,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徐祥勇,苦笑着开口了。
“徐大人,都两天时间了,你不能够到府衙去上任,都是本官的责任。”
徐祥勇连忙站起身来抱拳行礼。
“情况没有弄清楚之前,下官不去赴任是最好的,免得惊动了左良玉和各级官府。”
徐祥勇原来是漕运总督府的知事,因为能力突出,得到了淮安巡抚、漕运总督吴孟明的举荐,此番出任湖广武昌府知府,跟随何腾蛟一同赴任。
何腾蛟拍了拍额头,再次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了。
“徐大人,陪着本官出去走走看看,本官倒是要看看,左良玉有多大的本事,未必本官在大街上去走走看看,也会遭遇到左良玉的算计。”
徐祥勇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站起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