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人少。偌大的主街,游逛的百姓甚少,偶有鸟鸣竟能清晰辨闻。秦苍猜,这与连月命案叫人不安有关。
二来,戴笠者多。
这些人都穿杂青布衣,三五成群;草编斗笠遮住头脸,步履匆匆。
女子知道,那是为了遮掩他们的标识:他们是僧人。
若九公主所言不假,这些人或许是临南派来寻夕诏的。这么一来,夕诏与自己或许同在印芍。
可他在哪里呢?要做什么呢?
至少他还好好得活着。
秦苍想着,不自觉便将手移到了胸口的位置:他将天华胄给了自己,又将武器留在奉器悬泉之下,若遇危险,要怎么避过?要怎么还击?
这就是私心。就算已暗自揣测近来种种与其相关,却仍希望是他伤人,不是人伤他。
若是从前如此忧心,秦苍定直接跟了一队僧侣,去探这些人究竟要往何处,再沿袭他们的路径继续寻找。可如今她需要顾及陆歇:他是秘访,不能轻举妄动。于是只得悄悄观察。
这些人三五一队,形迹分散;行进时无左顾右盼,似乎了然目的地不在此处。秦苍想睹其形迹汇集,与之逆行,停停走走,来到印芍东南一角。
见他们似乎居于城外,便不再多行。找了一间茶坊,上了三楼,选临街凭栏一座,眺望四散之人,默默盘算如何再探。
可刚落座不久,就见楼下有个男娃娃笑跳着向她招手。
秦苍左右看看,茶坊生意并不多景气,对方招呼地正是自己。于是示意那小男孩上来。
来者十岁上下,衣服洗的掉色,却干干净净,身子被包裹在其中露出瘦溜溜一张脸,单眼皮,此刻笑眯眯盯着秦苍。
“你找我?”秦苍问。
男孩点点头,似乎很是兴奋。
“找我何事?”
小男孩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
他无法说话。
“会写字吗?”
男孩使劲点点头。
秦苍正要招呼小二问他要些纸笔,却被小男孩按住了手。接着,就见孩子毫不避讳地将手指伸进自己的茶杯,沾了水在木桌上写下几个小字。
字歪歪扭扭,其中一个还少了几笔,但内容却足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桌上的字是:
“且勿再跟。”
小孩瞧瞧秦苍神色,确定她知晓了信息。赶在小二来之前泼出杯盏中剩余的茶,再用手掌一抹,字迹全然掩盖。之后,不慌不忙,眯着眼睛一笑,朝女子递出自己湿润润的手掌。熟练自如。
“谁让你带的话?”女子小声疾问。
小孩听罢摇摇头、抬抬手,示意秦苍先给报酬。
“你先写!”
男孩脸上露出不悦,咿咿呀呀开始叫唤。又指指自己的喉咙,似乎在控诉秦苍欺人太甚。
他这一嚷,招来楼下数位斗笠者停驻,秦苍心惊,赶紧转过身,比出“嘘”的手势,便开始翻找荷包。男孩以为自己得逞,挑眉得意,却听得楼梯间里的询问声渐近:“又是他?看我不好好管教管教……”
紧接着,就见茶坊老板带了侍者气势汹汹前来,看见小孩站在秦苍身边,还不忘礼貌:“惊扰客官了!这小孩骗惯了,我来收拾他!”
小男孩见状当即一抖,不再拉扯赏钱,眼看要逃。可是身前两个大男人怎能叫他如愿?一左一右,逮小鸡般的架势挡住去路。
小孩身子一定,心思一沉,似乎生出破釜沉舟之气,全力向楼梯处奔去,引得两人同时上前。
可是,所有人都预判错了:只见孩子疾行两步,身子一扭,不再向前,折返回窗边;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惊呼中,两步跨出窗沿,纵身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