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歇看身边的女子眼圈红红的,定定看着自己,赶紧岔开话题:“苍苍,经你一哭,我倒想起,原来我的伤这么可怕?早知道如此,之前打仗我就该穿少些,叫敌军见了都吓哭逃跑!”
“……我都不知你这么贫嘴。”秦苍嘴上骂着,心里却尽是不忍。
陆歇握握秦苍的手以示安慰:“我讲这些过往,确实是希望苍苍往后更心疼我些,多接受我的心意些。可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不要为了过去伤心。”陆歇面上说笑,其实心里极没底气。他不知道女子得知了这些年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后,是否依旧愿意留在他身边助他、陪伴他、试着接受他。
见女子稍平复些,陆歇继续道:“苍苍,我的手上沾过许多人的血。有些是罪大恶极的头目,但更多的是普普通通的将士。他们有血有肉、有爹有娘,但我们各为其主,不得不厮杀。我不算是一个好的伙伴,我曾为了活下去残食同伴的尸首;也曾为了所谓的大局,保帅弃卒,草芥人命。”
入营三年后,陆歇迎来第一个转折。
时值营救一名寻求政治庇护的九泽官员。经极乐阁确认,该官员手上掌握着九泽圣女的重要消息。于是,这群没有姓名的人领命前往营救。
对西齐来说,营救开展得很顺利,死伤各一人,九泽高官和所携信息完好送到安全处。可对于九泽来说,简直栽了个大跟头:自己万无一失的布防、八万的守军与便衣将士以及固若金汤的城池、万里挑一的地理位置,不可能有半分差池。然而,对方神兵天降,斩下他九泽尽千名试图追捕的士兵首级,带着人和密函闲庭信步般离开了。这是魔鬼行径!这是奇耻大辱!
然而,陆歇还是犯下一个“错”:与他接洽的一位女奴由于过于慌张,并未燃尽陆歇留下的字条。于是灰烬中的“邪”字迅速成为九泽上下暗地里嚼腭捶床又讳莫如深的名字。
那时,陆歇实际上已经是这支秘密部队的半个执掌者。得知这一消息后,请命西齐军方将计就计,让那支编队在作战时有意无意留下“邪”的信息。于是,之后那些利用地势、天气、心理的战役,都冠之以“邪”。次数多了,敌人闻之丧胆,有时竟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两年后,正值镇南王陆歌那一方已是战功赫赫、威名远扬,手握重兵、无人敢犯。至此,多年蛰伏蓄力,兄弟俩终于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弱少年,他们可以“归位”璃王府了。
当陆歇恢复身份,成为瑞熙王,西齐那支最尖刀利刃的队伍除了一人外,全都选择追随他离开陈景的掌控,来到瑞熙王的麾下。值得一提的是,这唯一的一人,正是那年与他同困丛林,食战友腐肉活下来的少年——他叫陈灿,陈景大将军最小的儿子。
九泽的人也是那时才知,原来这个“邪”不是一个人,是一整支精锐之师;而他们那个能召唤“天神相助”、用兵诡谲的将领,正是西齐的瑞熙王。
“宠辱无名,号令生杀。”
“邪王”与他的无名之军像骇人听闻的神话般,被传开了。